辭塵:......
辭塵不着痕迹用寬大的袖子遮住又斷了一塊的桌沿,努力高昂下巴,趾高氣昂。
“我好歹是你沐家明媒正娶回來的大奶奶,前院賀喜的賓客還沒走你就在這叽叽歪歪,餓死上門第一天的新嫁娘,這就是你沐家的規矩?”
少年精緻的下巴微揚,盡顯富家少爺的桀骜張揚,端的是一派少年意氣,半點委屈都不肯受。
張管家麻了,這和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張管事習慣了内宅做事綿裡藏針暗中較量,哪裡想到突然來個愣頭青不管不顧就大聲嚷嚷出來。
私下裡再怎麼樣,這嚣張的蠢貨确實是沐家承認的大少奶奶,事情鬧大他肯定沒好果子吃,要是鬧到外人跟前,連主子都保不住他。
思及此張管事頓時笑出污黃牙龈,不停彎腰作揖告饒。
“這幾日忙昏了頭,耽誤了大少奶奶的吩咐,您原諒則個,小的這就吩咐下人送來熱湯熱菜!”
“大少奶奶想吃什麼盡管告知小的,就是山珍海味小的也給您弄來。”
前倨後恭,轉變流暢自然,仿佛做過千百遍。
辭塵自小便明白一個道理,在什麼山頭唱什麼歌,面對欺軟怕硬的人你就要比他更硬,讓他知道害怕再也不敢随便打你主意。
于是他眉梢微挑,指了指紅木方桌,“婚房你布置的?”
價值高昂的紅木方桌上亂七八糟堆滿垃圾,定睛一看是本該撒在床上的喜果,現在它們全都變成了殼。
張管事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忙低下頭,看似恭敬道:“是,您看哪裡不合意,在下這就找人重新收拾。”
“給大房長子用缺了角的家具,你沒事吧。”反正不可能是他弄壞的,既然張管事對他心懷惡意,這個鍋隻能張管事背喽。
辭塵特意在“大房長子”幾個字上重音,尤顯得意味深長。
“什麼?!不可能!我沒有!大少爺的婚房怎麼可能用缺角的......”
目光觸及紅木方桌,張管事啞然失聲,眼睛瞪大。
婚事都講究“四角俱全”,講究圓滿,更不用說大少爺這是沖喜,規矩講究更多,這是婚房家具缺角的問題嗎?這分明是對大少爺不懷好意咒大少爺去死!
作為二夫人心腹,張管事自覺十分清楚大少爺在老爺心中的地位,更清楚為了這門親事老爺耗費了多少心力,要是被老爺知道大少爺的新婚家具殘缺不全......
頓時冷汗直冒。
“小、小的這就讓人換新家具來!”
張管事一蹦三尺高轉身就跑,很難想象那副仿佛吸食大煙過量的嶙峋身闆能爆發出那般驚人的速度。
跑到一半他又跑回來對辭塵行禮。
這次一揖到底,笑容讨好,“下面人辦事不牢靠讓您見笑了,您放心,這事小的會親自處理,一定不放過粗心大意的家夥。”
頓了頓,“家裡上下我不能說全部做主,四五分還是可以的,以後您有事盡管吩咐小的,必不會讓您再受類似委屈。”
幾句話既将責任推卸得一幹二淨,同時不忘示好封辭塵的口,這位張管事後宅鬥争經驗很豐富啊。
辭塵從他的表現中看出另一層含義。
從接觸的幾個人來看,沐家是個上下等級森嚴的封建大家族,這樣的小社會往往是男主人的一言堂,其他人猶如依附大樹的藤蔓對男主人言聽計從。
大夫人離世,操持大少爺婚禮應該是掌家的二夫人,如果沐老爺足夠重視,二夫人必定不敢輕忽,這位很會看人眼色的張管家為表忠心會親力親為。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連婚房家具缺沒缺角都不清楚,進而被他輕易抓住“把柄”。
看來他那位還不知道名字的夫君,在沐家的處境不怎麼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