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搖曳,滿室光輝。
燭影面前,一隻玉白的手執黑色棋子,在棋盤上落下。
“殿下思索的速度很快,卻不銳意進取,真是矛盾。”陸沅芷執棋在唇邊,淺笑倩兮。
“不如娘娘棋風沉穩。”
“與其說是沉穩,不如說是瞻前顧後,思慮的東西太多,想保全的東西太多,不得不被掣肘。”陸沅芷低頭凝視棋盤良久,終于将那白棋放下,暫時保存下棋串的氣。
兩人不再聊天,專心下棋。
“終究還是公主殿下更勝一籌。”陸沅芷望着棋差一招的棋盤,笑容有些遺憾。
容與收斂棋子:“娘娘棋藝精湛。”
“不必說了,我知道我的局限在哪裡。”陸沅芷搖搖頭,笑着拿過茶壺,親自為兩人斟茶。
屋内除她們兩人,再沒有任何别人侍候。
容與伸手虛擋在其中一個茶盞上。
“娘娘是否不便喝茶。”
陸沅芷将另一個茶盞斟到七分滿,推到她面前,笑容似有深意。
“别人不知道我能不能喝茶,你還不知道嗎?”她直直地打量着容與。
“娘娘希望我知道什麼。”容與将虛擋住茶盞的手移開,陸沅芷斟滿,一飲而盡,神情變得疏離冷淡。
“容與,你不覺得我們挺像的嗎?”
容與沉默地看着她,做一個很好的傾聽者。
陸沅芷把盒裡的棋子随意抛開,丢到棋盤上,發出一聲輕響。
“滿皇都最有名的兩個女子,一個不輸須眉沙場斬将的長公主,一個才思敏捷可抵狀元的才女,”陸沅芷想起遙遠的少女時代,明明好像并沒過去多久,卻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如今卻成了金絲籠裡的兩隻鳥。”陸沅芷諷笑。
容與不言語。
“我有時真看不懂你。”陸沅芷搖頭,“若我是你,為什麼不去得遠遠的,一定要回到這裡呢?快馬天下,豈不酣暢淋漓。”
她直直盯着容與的表情,依舊什麼也沒有看到。
容與始終可怕的平靜。
終究是陸沅芷沒有沉住氣,她不再繞彎子,靠在椅背上,垂下頭,看自己的小腹。
“我想和你合作。”
“你知道皇帝的心思,卧榻之側,即使是少年夫妻,隻怕他也難得容下我。”
“但我已經身不由己,身後的陸家注定,我們不可能再回到從前那樣。”
陸沅芷知道,她不可能懷孕的,也沒有一點點端倪。
可偏偏,無論怎麼診斷,就是毫無疑問的喜脈。
她很害怕,讓蘭語給家裡傳話,請父親做好籌謀,得到的回複卻是:
“吾兒放心,隻有你能誕下皇上的嫡子。”
蘭語殷切地看着她:“老爺說家裡一切都好,娘娘,您保護好身體,小皇子和您一定會平安無恙。”
蘭語是真切的開心,沒人比她更了解娘娘這些年的不易,她希望她能越來越好。
陸沅芷卻覺得齒冷,仿佛突然間才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她幽幽地說:“父親讓你給我吃了什麼。”
蘭語一驚,轉瞬即逝的表情被陸沅芷捕捉到。
她連忙跪下俯身謝罪:“是老爺托人找到的生子秘方,老爺說,若讓您知道,您或許不肯吃——老爺讓奴婢找到合适的時機再告訴您,奴婢——”她眼裡噙着大顆大顆的淚水,她明白娘娘的痛苦和不易,她想娘娘這麼好,若是能有一個孩子,一定能和皇上回到最初的。
陸沅芷已經想明白了一切的前因後果——哪有那麼快的靈丹妙藥。他給蘭語的,大概是某種能造成假孕脈象的藥物,才能瞞過太醫。
那然後呢?即使脈象瞞過,後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