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掃過藍簡掐紅的指尖和白皙頸部的痕迹,楚棄厄道:“你不怕我。”
藍簡身子一抖,躊躇了很久才說:“我不怕……”
“撒謊。”楚棄厄冷冷地說。
藍簡抿了抿唇,沒再說什麼,頓了幾秒想離開,但一張牌從書包裡掉出來。
權杖四正位。
楚棄厄彎腰撿起,指尖捏住牌角。
忽明忽暗的環境中,燭火随風飄動,權杖四上的人頭戴花環,身着長袍,有人要他開心,他也隻能高舉權杖被迫接受,如同楚棄厄。
慶祝,欣喜,高興,是别人,不是楚棄厄。
半響,他擡眼,眼底的漠然明顯。
很顯然他并不想讨論這些東西,把牌重新遞還回去。
而在藍簡拿過牌也随手放進書包内時。
楚棄厄說:“你就沒想過我們為什麼會見面。”
“啊?”藍簡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楚棄厄再說什麼,待她反應過來後才覺得有點窘迫,“正常副本不都是會讓玩家彙合的嗎……”
頭卻越來越低。
正常副本都會讓玩家彙合,但這個副本與楚家有關,甚至想要楚棄厄的命,如果被關的隻有楚棄厄一個人……
楚棄厄沒再說話,垂眸盯向躺在那臉色蒼白的師靈衣。
見他額頭布滿細汗,一張漂亮的臉此刻卻皺着眉,蒼白得厲害,就連骨節都白得瞧不見血色。
“蠢。”楚棄厄評價道。
聽見楚棄厄罵人的藍簡小小錯愕了一下,心下一跳,等她擡頭時卻見楚棄厄壓根沒朝自己轉頭。
她看了看師靈衣,抿唇,不應該吧……哪有人算計人把自己的命搭進去的,這兩箭可都不是淺淺刺一下就了事的,那可都是刺進骨頭縫,專挑死處下手。
正想着,餘光瞥見何羽桃捏着張幹淨的布所在外頭,一副想進來又害怕的模樣。
見他指了指躺在石床上的師靈衣又看了看站在一邊瞧不見情緒的楚棄厄,他張嘴用口型說:“換布止血。”
藍簡頓時覺得這事很難辦,沉思了幾秒,走到楚棄厄身旁,什麼也不做,就呆呆站在那。
這舉動引得楚棄厄不禁看了她幾眼,繼而又聽藍簡結結巴巴的開口。
“我們……都、都聽見了。”
楚棄厄細不可察地眨眼。
眼前的姑娘頂着掐痕怯生生地舉起手,跟好學生回答問題似的。
“阿鶴同學有兩張身份牌。”
好家夥,何羽桃默默豎手指,這姑娘是真不怕楚棄厄揍人啊……轉移話題也不是這麼轉的啊……也太生硬了……
另一邊的楚棄厄不由得面上一沉。
這一下給藍簡吓得不輕,肩膀一抖竭力穩住語調解釋,語速都比平常快一些,“七七說遇見人喊親密點會比較好溝通……”
确實好溝通,這話根本沒辦法接,就像走在草原裡,對面平白無故丢顆雷把人炸得外焦裡嫩以後笑嘻嘻地說:這樣好溝通一點。
見楚棄厄壓根不接話。藍簡自知自己社交失敗,于是默默低下頭歎氣,暗自握拳想着下次還是得找找别的話題,她以為這事兒跟楚棄厄有關,對方一定感興趣呢……
楚棄厄确實很感興趣,對于藍簡說的兩張身份牌,他的興趣點在于,明明被困在這裡的人卻好像洞察一切擁有上帝視角,以及,對面這個叫藍簡的女生,很像特圖司,隻是性子大不相同。
深深瞧了藍簡幾眼後才慢慢收回視線,他偏頭盯向師靈衣,臉色更差了,頗有幾分想把人撕碎喂狗的樣子。
得,自己不僅社交失敗,還讓場子惡化了。
藍簡埋頭隻得當鴕鳥。
突然,楚棄厄說話。
“東西,拿過來。”
藍簡手一抖,指節擦過衣角的布料,躊躇片刻也想不起自己有什麼想想,她擡頭結巴說。
“什、什麼東西……”
冷不丁的,楚棄厄的眼神就掃向角落看戲的何羽桃看去,看得何羽桃一個激靈,看得他不得不硬着頭皮走過去。
“我……路過。”他說。
楚棄厄眼睛裡就寫了兩個字:不信。
何羽桃頭皮愈發麻,連帶動作都僵了,費勁巴拉擠出笑容,幹笑道:“哥,你不至于當衆殺人吧?我們可都看着呢。”
但他瞧着楚棄厄一副置若罔聞的樣子,半點不在乎名聲,直接從自己手中拿過布扭頭就在師靈衣身邊坐下。
悻悻收聲的何羽桃就眼睜睜地看着楚棄厄頂了一張臭臉,面無表情地坐下,給人包紮。
雖然有點震撼但更多的是覺得奇怪,楚棄厄手法很是娴熟,做這種事就跟吃飯睡覺一樣平常。
雖然止血有用但不太顧忌對方的死活。
那手下的,何羽桃一個沒受傷的人都覺得疼,跟着嘶牙咧嘴好一陣猛然聽見楚棄厄的聲音響起。
“我不認同你的方法。”他說,“同樣,我也不認為你救了我。”
聽不懂,何羽桃皺了皺眉又和藍簡對視了幾眼,試圖探出真相,隻可惜大家都是大學生,沒有真相,隻有清澈的愚蠢。
屬于大學生的愚蠢,還帶點純真。
楚棄厄包紮很快,指腹上的血被他用廢棄布料擦去,他看了眼很快溢出血的布再擡眼掃過臉色蒼白的師靈衣。
顫着的白色睫毛慢慢張開露出忽閃忽隐的淺金色眸子。
一隻涼到不可思議的手扣住了楚棄厄的手腕。
對方聲音仍舊虛弱不過聽起來短時間内應該斷不了氣。
“疼死也是一種死法……”
指尖無意擦過對方冰涼的肌膚,聽見師靈衣說話更是唰地一下臉黑了,楚棄厄沉着這張漂亮臉蛋,從齒縫裡擠出兩個字。
“活該。”
冷臉美人發火了。
師靈衣這才低低笑了起來,他也不生氣,眉眼處沾上了笑,就着楚棄厄手腕上的力慢慢坐起,骨節虛虛撐在膝蓋上,他垂眸,從對方眉骨處開始瞧,一路下移,落在那雙琥珀色的眸中。
接着他喚,“阿鶴。”
是親昵的,輕聲的,帶些不可察覺的驚擾。
阿鶴,如飛躍的鳥,高昂且自由。
“你不是在叫我。”楚棄厄道。
他這樣直白,單槍直入發起問題。
師靈衣愣了一下,這次,他仍舊是一樣的回答。
“不,我喊的就是你。”
靜靜的,等待楚棄厄的回話。
此時的墓中靠燭火點燃,時間上來講依舊是夜晚。師靈衣知道楚棄厄不會再回答,于是他閉眼養神。
【時間截止還有17小時】
系統冷冰冰的播報,響徹在阿諾娜墓中。
須臾,師靈衣睜眼對上楚棄厄的視線。
但下一秒,楚棄厄便轉身,他往裡走,順着水聲。
溪邊的另一端是一塊平地,用石頭砌成的平台,除了石頭什麼也沒有。
楚棄厄目視前方,他不想回想方才師靈衣的眼神是什麼意思,但他隐約能感覺到,是确定自己還活着的查驗。
不願多想,楚棄厄取下一根蠟燭,端着它順着岩壁往裡走,蠟燭火芯跳躍着映出他的影子。
鼻梁高挺,唇淺淺抿着,下巴微揚去查探上面的文字。
何羽桃率先開口,“我要不要……去幫幫忙?”
盯着影子的師靈衣卻說:“急什麼。”
他收回視線轉而盯向楚棄厄的背影,慢悠悠地擡起下巴,“那不就有個巴不得送死的嗎。”
剛說完,楚棄厄手中的燭火跳躍一番而後滅了,一縷煙緩緩上升再至隐入黑暗,一樣陷進黑暗的不止是蠟燭還有楚棄厄。
他知道師靈衣說的是自己,不止他明白,在場所有人都明白說的是誰。
一時間,氣氛僵到極點。
藍簡更是大氣都不敢出,她試圖緩解一下氣氛。
“學長,你少說兩句吧……”
接着,在這樣一個又僵又冷的氛圍之下,師靈衣非但沒有聽取意見反而還要添一把火。
他說:“楚同學當真想死,我也攔不住。”
“啪嗒——”
楚棄厄的蠟燭砸在了地上,頓了幾秒沒出聲。
隔着黑暗都能感覺到楚棄厄的怒意,簡直如坐針氈,就跟有針紮滿皮膚一樣,紮得他渾身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