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二姑娘今日真是威風,連宮裡頭的教養嬷嬷都敢頂撞。”江嬌月也轉身,看着裴姝開始陰陽怪氣。
她慣會這樣說話。
周攸甯剛想反駁回去,裴姝輕輕按住她的手,随後盈盈一笑,佯裝天真模樣:“江姐姐真會說笑,我這樣蠢笨的人有幸得嬷嬷教導,心裡都偷着樂了,哪裡還敢頂撞。”
江嬌月鄙夷道:“就怕裴二姑娘是心口不一。”
裴姝卻好似沒聽見江嬌月說話一般,自顧自地又說道:“那日在戲台後頭瞧見江姐姐送了嬷嬷一對镯子,我瞧嬷嬷今日戴上了,很是襯人呢。”
江嬌月神情一滞,似是想到了什麼,當下就慌了,她眼神躲避,沒了方才盛氣淩人的氣焰。
“你胡說什麼!”她心虛地坐回去,不再招惹裴姝。
衆人匪夷所思,按着江嬌月的性子,若她真沒送,直接就會否認,少不得還要和裴姝吵兩句嘴,就算她真送了,那又如何?
容嬷嬷也算得幾人的半個先生,學生給先生送禮,實屬正常,大大方方承認了就是。
這個反應,倒像是被人抓住了什麼把柄?
回府路上。
裴文珺實在好奇,便問:“姝兒妹妹,江姑娘當真給嬷嬷送禮了?”
“許是我看錯了吧。”裴姝答得模棱兩可。
裴文珺又耐着性子說:“姝兒妹妹就告訴我吧,我保準不告訴旁人。”
若不給個确切的答案,裴文珺怕是要一直磨着她問。
裴姝幹脆如實回答:“江姐姐沒送。”
裴文珺更想不明白了,既然沒送,那江嬌月為何是那樣的反應?
她還想再問,卻見裴姝兩眼一閉,倒頭就睡。
馬車外頭,人流熙攘,大家看見印着平涼侯府徽記的馬車紛紛避讓。
裴姝沒有睡着,但也沒有說謊。
江嬌月确實沒給容嬷嬷送什麼镯子。
在那戲台子後面,江嬌月羞紅了臉,要送禮的人是祁璟。
她站得遠,不知二人說了什麼,但看得清楚,祁璟沒有接江嬌月遞過去的手帕,那一臉的漠然,分明不含半點情意。
抛開别的不說,裴姝還是挺佩服江嬌月的,這個時代的女孩子敢于表達自己的愛慕之情,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氣的事!
可惜,那祁先生看上去不像是個會動凡心的人。
……
自那日後,容嬷嬷上課盡量一視同仁,江嬌月小分隊也不再挑事,女學裡的氛圍日漸趨向“和平友愛”。
休沐的前一日,裴姝很悲催地又被祁先生留了堂。
裴文珺倒是走得快,許是怕被連累着一起抄書。
江嬌月磨磨蹭蹭地最後一個走出學堂,似是還沒對祁璟死心。
裴姝鋪平紙,提筆蘸墨,出聲問:“先生,這回也是抄十遍麼?”
瞧着她平靜悠然的模樣,祁璟不禁覺着有些好笑,一共上了八日學,聽聞荊老先生也罰她抄了兩回書,前後算上這回,便是每隔一日就要被罰一回,倒是很熟練了。
久未得到回應,裴姝擡頭,準備再次詢問。
竟見祁璟那雙清冷的眸裡泛着點溫和笑意,正看着她。
裴姝暗道,見鬼了?
“裴二姑娘,我和荊老先生的課當真就那般好睡?”祁璟出聲問。
被突然這麼一問,裴姝深感慚愧,低下頭,小聲道:“不,是學生自己的問題。”
她實在管不住自己的瞌睡蟲,每每聽到兩位先生長篇大論,便覺腦袋昏昏沉沉,眼皮似有千斤重。
荊老先生連說帶罰了她兩回,後來索性不管她了,他上他的課,她睡她的覺,相安無事。
看着裴姝這會兒乖得跟隻小貓似的,祁璟倒有些不忍心責罰了,但若不罰,這小丫頭往後在課上怕是更睡得肆無忌憚。
他略略一忖,便道:“今日不抄書,罰裴二姑娘作一篇文章吧,休沐後交于我。”
“不得少于五千字。”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
裴姝差點沒握住手裡的墨竹蓮紋紫毫筆,她偷瞄了眼祁璟。
隻見這看似谪仙一般的人物又恢複了往日淡漠疏離的模樣。
裴姝收起想要讨價還價的心思,隻能在心底哀嚎。
抄書隻需要無腦執行,做文章卻是真正要動腦子的!
苦哉苦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