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學每日隻上半日課,一堂課半個時辰,每日兩堂課。
兩位先生輪流授課,祁先生愛講故事,再讓大家從中感悟,荊老先生多講聖賢道理,傳授學問。
沒過兩日,又從宮裡來了位容嬷嬷,且就住在周陽王府上。
從這以後,每日第二堂課便是由這位容嬷嬷來上,禮儀規矩,插花品茗,無有不教,無有不嚴。
裴姝光是聽到容嬷嬷三個字就不敢懈怠,每日打起十二分精神上這第二堂課。
很快,她就發現了。
容嬷嬷對旁人都嚴苛,唯獨對江嬌月很是溫聲細語,耐心得很。
但隻要稍稍一想,就能明白,江嬌月是太後的親孫女,容嬷嬷照拂再正常不過。
正是因為如此,女學中衆人在不知不覺間就分為了兩派,一派是以江嬌月為首的宋妧妧和孫妙三人,一派就是剩下的周攸甯,裴姝,裴文珺,顧容初四人。
但周攸甯要稍微特殊些,畢竟是功臣之後,又是聖上親封的郡主,容嬷嬷不敢為難。
另外三人可就沒這個待遇了。
比如現在,今日上的是站姿課,站姿合格了就可以坐一旁休息,不合格的就被扣着反複練習。
而這個合不合格的标準自然是容嬷嬷來定的。
江嬌月和周攸甯素來互相看不慣,她沒法對周攸甯如何,索性就盯上了和周攸甯交好的裴姝。
也不知暗地裡和容嬷嬷怎麼交代的。
不管裴姝怎麼站,容嬷嬷總能指出不對的地方,例如肩不平,頭不正,背不直等等。
總歸,就是名正言順地磋磨人。
和她一樣倒黴的還有顧容初和裴文珺。
裴姝總想着顧容初或許有什麼女主光環很快就能解救她們三人于水火,然而,并沒有。
明明空氣中還泛着些許涼意,三人身上卻滲出了薄薄一層細汗,早已是渾身酸疼,且内心焦灼。
裴姝向前伸直平舉在半空中的手顫顫巍巍,隻覺得十分煎熬。
周攸甯忍耐許久,終是氣上心頭,她走上前,神情雖冷,但說話還算客氣。
“嬷嬷,規矩禮儀也不是一日學成的,不如今日就先學到這裡。”
容嬷嬷手裡拿着戒尺,未有松動,道:“郡主,老身奉太後之命來教導各位姑娘,實不敢松懈半分。”
周攸甯擡手一指,怒問:“那為何她們就能坐在邊上喝茶?”
被指着的江嬌月,悠哉悠哉放下手裡的白玉茶盞,陰陽怪氣道:“郡主是在說嬷嬷徇私嗎?可郡主自個兒不也好好坐在邊上呢。”
這話說得确實不假,氣得周攸甯腦子發熱,隻感覺心裡頭的火越燒越旺,就要爆發。
裴姝忙向她使眼色,讓她冷靜。
這會兒發作,是絕對讨不着好的,恐怕還要落下個跋扈的名聲。
登時一聲脆響,容嬷嬷那戒尺毫不猶豫地搭在裴姝平放的手心上,一條紅紅的印子赫然呈現。
“裴二姑娘,大家閨秀切不可擠眉弄眼,須得時刻注意儀容。”容嬷嬷打完還刻意說教一番。
手上突然的疼痛讓裴姝下意識抽了一下,眼底熱氣兒一冒,淚花直在眼眶裡打轉。
俗話說得好,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裴姝收回雙手,小臉一揚,直視容嬷嬷嚴厲的目光,身量小,氣勢卻絲毫不輸人。
她先是福身淺淺行了一禮,而後才不卑不亢道:“嬷嬷悉心教導,大家有目共睹,知道的呢,都明白嬷嬷是教學森嚴,一視同仁,可就怕有那不知道的,還以為嬷嬷是受了誰的令故意有失偏頗呢,旁人倒也不打緊,可太後娘娘素來是寬厚的……”
“裴二姑娘明白就好。”容嬷嬷稍稍一思量就知道裴姝接下來要說什麼,忙打斷她說話,挂上些微笑意掃了眼衆人,又道,“老身确實嚴厲了些,但也着實是為着各位姑娘們好的。”
見容嬷嬷這般,裴姝更确信了心中的猜想。
太後她老人家遠在深宮,犯不着特意派個嬷嬷來為難她們這群丫頭片子,教規矩是真,以權謀私卻是容嬷嬷自己的主意。
無非就是江嬌月仗着自己的身份在背後撺掇,容嬷嬷順勢賣了這個好,可真要把事情鬧大,她卻是不敢的,畢竟,有沒有一視同仁,有沒有徇私,她自己心裡明白。
為着這點事,壞了太後的風評,容嬷嬷怕也是吃不了好果子。
這會兒,江嬌月面帶薄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裴姝。
平日裡裴姝跟個悶葫蘆似的,不想這般牙尖嘴利,倒是小瞧了她!
裴姝隻能裝着沒看見,暗暗歎了口氣。
壞了,出風頭果然要被盯上。
衆人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離下學還有不到一刻鐘。
裴文珺坐下後悄摸着扭動脖子,肩膀,胳膊,但動作不敢太大,怕又被容嬷嬷拎回去罰站。
顧容初如往常一樣坐下,隻是深深看了裴姝一眼。
容嬷嬷說了些體面話後随便找了個由頭離開。
周攸甯忙轉身拉着裴姝的手問她還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