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上回是祁先生教了你騎馬?”
裴晉之牽着匹體型稍小些的棕馬,毛發順亮,一看就被喂養得很好。
“是的,先生教得好,可惜女兒愚笨,仍沒掌握技巧。”裴姝說這話沒有一點自謙,她雖想學騎馬,可也怕得很,若身旁無個信任的人看顧着她,她是絕不敢自己上馬騎的。
裴晉之聞言,拍了拍胸脯:“這有何難?為父今日保準将你教會。”
走在一旁的鐘氏聽了,忙出聲提醒:“老爺,姝兒可比不得韫兒,你且慢慢教她,切莫傷了。”
裴晉之連連應是。
一旁,裴文珺悶着頭走路,一言不發。
鐘氏似有察覺,放緩了步子,握住她的手,輕聲問:“珺兒,你可想學騎馬?”
裴文珺看着鐘氏握住她的手,神情茫然了片刻,而後搖搖頭,道:“阿姝随大伯父騎馬,我陪着大伯母吧。”
鐘氏溫和笑道:“好,那若是你想學騎馬了,便叫你大伯父一道教你。”
裴文珺點點頭,乖巧應是。
想起她方才發那一通脾氣,她有些心虛地不敢瞧鐘氏,憑良心說,自入京到現在,大伯母待她都是很好的。
……
到了處空曠的地方。
鐘氏帶着裴文珺和丫鬟們一起放風筝,裴姝則由裴晉之領着學騎馬。
與祁璟的教法不同。
裴晉之先慢動作示範了兩遍如何上馬,一手抓住缰繩和馬鬃,一手按住馬鞍,左腳踩上馬镫後,右腳用力在地上一蹬,而後迅速上馬坐穩。
裴姝記住動作後,嘗試着自己上馬,不料竟比她想象中要容易許多,兩次便成了!
“不錯,不愧是我的女兒!”裴晉之大笑。
随後又幫裴姝調整了下馬镫的長度。
裴姝頭一回自己上馬,眼底滿是歡喜,瞧着她爹自豪的模樣,便打趣道:“哼,也不知道爹是在誇誰呢。”
父女倆說笑了一陣,才真正開始騎馬。
一開始隻敢慢慢踱步,又由裴晉之陪同着騎行了一段後,按着裴晉之的叮囑,裴姝大着膽子自己往前騎,并慢慢讓馬跑起來,雖然隻是繞圈跑,但一顆心仍随着速度加快而砰砰直跳。
她眼中光芒躍動,僅存的那一絲膽怯在此刻也蕩然無存,隻覺心中尤為暢快。
前面高地,裴韫和祁璟坐在一顆蔥郁的槐樹下。
“你家中的事若有什麼用得上我的,盡可開口。”裴韫隻大概知道祁璟前段日子離京是家中出了事,但具體是什麼他不得而知。
見他時而怅然,猜想或許還未妥善解決。
這時,騎在馬上的少女滿面紅光,笑容明媚。
祁璟垂眸一笑,似是自嘲:“你已幫了我很多,各人有各人的命數,不強求。”
裴韫見此,在心底歎了聲,當年,他與祁璟同在東林書院求學,書院裡的先生便說過,所有學子中,祁璟天資最好。
去年春闱,祁璟在一衆考生中斬獲頭名,卻突逢至親離世,不得不回鄉守孝。
而今再次入京,像是變了個人一般。
……
天不熱,可裴姝仍是騎了一身汗出來,若不是腿實在酸得厲害,她還想再騎上兩圈。
知喜拿着棉帕上前替裴姝擦去額角的細密汗珠,知琴先後給裴晉之和裴姝遞上提前備好的茶水。
“瞧瞧你們父女倆,真是一點不知累。”鐘氏一面親自替裴晉之擦汗一面笑說。
裴姝沖鐘氏眨了眨眼睛,俏皮靈動。
她終于知道為何周攸甯那般喜歡騎馬了,是自由,是她渴望而不可得的短暫又熱烈的自由。
馳騁在風中的一時肆意能叫人立刻忘了當下的煩擾。
不遠處,裴韫和祁璟并肩走來。
前者似乎一直在說着什麼,後者則靜靜聽着,偶爾張一張唇應上兩聲。
瞧着自家兄長這不值錢的模樣,裴姝驚覺,她家兄長和祁先生不會真有點什麼吧!
想到這裡,她看了眼裴晉之和鐘氏。
也不知她這開明的爹娘能不能接受……
她思緒飄遠,兩人已走近。
祁璟是來道别的,說了諸多感謝之詞,末了,還瞧了裴姝一眼,卻是什麼都沒說,就如來時一般又孤身騎馬而去。
随風揚起的衣袂竟也透着幾分蕭瑟之感。
……
夜間。
裴姝聽着窗外的蟲鳴翻來覆去地睡不着,倒不是覺得外頭的聲音聒噪,而是又想起周攸甯還未正經定下的親事,當然,也順帶想了下她兄長和自己的。
原小說中,裴韫直到平涼侯府敗落都沒有娶親,
難道真如她猜想的那般?
裴姝自知沒有通天的本事讓身邊人都過得如意,甚至連自己的未來也是個未知數。
過了十三,她便不能再安心地做個不知事的女娃娃,爹娘定會為她尋一門極好的親事,而後風光大嫁,在後院相夫教子,碰上個像她爹這般脾性好又沒有花花腸子的,往後或是相敬如賓,若碰上個有幾分風流的,納兩個美妾,後院那可就熱鬧了,就算她無心争風吃醋,可作為正房太太,要裝着端方大度去料理好一大家子的事物,于她而言,實在是焦灼。
鬼使神差的,裴姝從床上起來,借着微弱的燭光,從收拾好的箱籠裡翻出今日祁璟送她的生辰禮物。
一隻很普通的素面紅木匣,裴姝拿在手上輕輕晃了晃,沒有任何聲響,她小心解開鎖扣,靠近燭火,裡頭躺着一方白玉兔首的印章,她将印章從匣子裡取出,底部刻的是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