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餓了,嫌你們動作太慢呢。”知琴說着便去替裴姝盛飯,一派剛才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知喜沒多想,将菜擺開,笑嘻嘻地說起她今兒得了身新衣服。
裴姝将字條收進衣袖裡,像尋常一樣吃飯,隻是那食盒裡的糕點她一塊沒動,全讓知喜拿去分發給了院裡頭的人。
天色逐漸暗沉下來,沒一會兒便黑了個透。
捧着冊話本思來想去小半個時辰後,裴姝覺得還是要同她母親通個氣兒才行,免得她那三表兄哪天将他的心思透給幾位長輩,兩家一合計真就親上加親了,到那時,她才真要腸子都悔青。
……
正院的書房裡點着燈,鐘氏和裴晉之都在裡頭,一人在核對明日的菜單子,一人在旁喝茶。
“爹,娘。”裴姝邁過門檻走進去。
鐘氏擡頭,笑說:“姝兒來了。”
“嗯,有件事想找娘商量下。”裴姝說着看向裴晉之,“還請爹爹回避一下……”
說罷,她眨了下眼睛,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裴晉之微愣:“什麼事我還聽不得了?”
“得,我這就給你們母女倆讓地。”最終在自家女兒眼巴巴央求的眼神下,裴晉之起身離開。
鐘氏好笑地看着裴姝:“說吧,什麼事?”
屋内隻剩下母女二人,裴姝貼着鐘氏坐下,聲音軟軟的:“娘,我想晚點嫁人,好不好?”
“你這孩子……”鐘氏笑了聲,擡手替裴姝整理了下鬓角,才發現女兒的五官越發長開了,褪了幾分稚氣,倒真像個大姑娘了。
她輕聲問:“怎麼忽然想起說這個了?可是你祖父祖母同你說什麼了?”
裴姝搖搖頭,如實交代着:“是三表兄,表兄同我表明心意了……”
明兒?
鐘氏稍稍有些驚訝,看着裴姝微微泛紅的臉,猜想是女兒頭一回遇上這樣的事情害羞了。
明兒那孩子也是她瞧着長大的,品性不錯,就是不大向學。
“那姝兒,你是如何同你三表兄說的?”
“女兒拒絕三表兄了。”裴姝頓了下,又說,“表兄在我心裡就如親兄長一般。”
“既然姝兒心裡已有了主意,那母親明白了。”鐘氏将裴姝攬入懷裡,欣慰笑着,她的女兒長大了。
裴姝輕輕松了口氣,一是為解決了樁麻煩事,二是慶幸有這般疼愛自己的母親。
按着鐘昱明給她的字條,顯然是沒斷了對她的心思,那個沖動的性子又不知後頭會鬧出什麼事情,兩家本是姻親,萬不能因為他們兩個小輩的事情鬧難堪生嫌隙。
現在同母親把事情交代清楚,往後才能避免些誤會。
……
夜色深深,書和院裡卻不那麼太平。
裴文珺讓丫鬟将她明日要穿的衣裳再用她喜歡的香熏一熏,也終于決定了明日還是戴鐘氏送她的那套首飾。
一想到會有那麼多高門官宦的太太和小姐來為她慶生,她便忍不住歡欣雀躍,遲遲沒有睡意。
房門忽然被人從外頭推開,張氏冷臉走進來。
“母親?”裴文珺蓦地收起臉上的笑容,不禁有些慌亂,甚至還有些畏懼……
“太太。”琳香和另一個丫鬟恭敬行了禮。
“我與你們姑娘有話說,你們先出去。”張氏說着走到一旁矮榻坐下。
待丫鬟退出去後,裴文珺起身,雙手交握在身前,手心裡不自覺地浸出了許多汗水。
張氏掃了眼案上的首飾,又瞥了眼床榻旁衣架上挂着的嶄新衣裳,再看向裴文珺,想到方才她進來時,她這女兒分明是笑得很開心的。
心底湧起幾分不痛快,她冷笑了聲,道:“你的日子倒是過得很如意。”
裴文珺垂眸,低聲問:“母親深夜前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無事我便不能來了嗎?”張氏冷聲反問,臉色并不好看。
“不,不是……”裴文珺支吾着,很是無措。
自前日張氏無端訓了裴文珺,說了那些話,兩日下來,母女倆便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張氏又被老太太責罰了,這回沒有禁足,但似乎大受打擊,動辄就在院内斥罵下人,裴文珺自然是知道的,她不想在張氏氣頭再跑過去受氣,索性就裝作不知道,一心撲在明日的生辰宴上。
“你是我女兒,我自然是盼你好的。”張氏莫名笑了聲,低下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是頭一天進侯府時穿的那身,她理了理衣襟,緩緩起身走到妝台前,看着鏡中的自己,越發沒了神采。
原以為到侯府來是要過好日子了,不想竟還不如在蜀南老家,起碼自在。
隻可惜,她沒個兒子,生養了個女兒還是個沒良心的,在這個家裡竟是全無仰仗!
想到這裡,張氏隻覺怄火,便說:“你明日生辰,來的人家想必都是出手大方的,我近日不順,手頭緊張,你便從明日的禮金裡拿出三百兩給我吧。”
裴文珺登時擡起頭,一雙眼睜得溜圓,不敢相信方才聽到的話。
三百兩!
她的生辰宴全是大伯母一手操辦的,她們二房既沒出錢也沒出力,她又哪有臉去讨要那禮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