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亮,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簡席迎胸口被壓了什麼東西,擡頭一看路談拉着枕頭此刻正睡在自己身上。雙手在半空中打了一套拳,最後從拍開他和活命之間,選擇将枕頭連着斷肢一起鎖進了衛生間。
期間,路談一直沒有動作,簡席迎死死盯着毫無生命迹象的斷肢,呼吸緩了又緩,一直到門反鎖的聲音響起,他才站直了身體。
随後拿起衣服就奔向了其他衛生間。
“一大早上就鬧騰。”簡冠清坐在客廳擡頭朝上看了一眼。
簡知節正在沖咖啡,端起杯子視線未變,對此未置一詞,許蓉在廚房和阿姨一起準備早餐。這可能是這一家最齊,最溫馨的一天。
等簡席迎下樓客廳電視正在播報昨日發生的新聞,簡冠清聽了兩秒就切換到其他節目,然而幾乎所有節目都在播報昨日的慘狀,主持人略帶悲傷地宣布着死亡人數,裡面去世者親人的哭聲整天。
“昨天明明還好好的,突然就跟空氣說話,一臉驚恐,不停道歉說對不起。”
“他從來不會傷害别人,昨天突然念叨着一個死了五年的朋友,哭哭鬧鬧的就拿刀自殺了。”
許蓉原本端着餐盤出來時還滿面笑容,聽見電視裡的話頓時放下東西關了電視,盤子沒有放穩嘭地一聲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父子三人面面相觑,許蓉站在沙發旁手裡還攥着遙控器,聽見聲響回頭看着地面嘀咕着可惜,廚房裡阿姨連忙跑出來收拾地面。簡冠清拉着站在原地碎碎念的許蓉在沙發坐下,簡知節适時端來一杯牛奶,簡席迎看來看去最後從冰箱拿出昨天的蛋糕。
“媽,來吃點甜品心情好。”他說着準備打開蛋糕,動作卻又被他哥攔了下來,像是在說他胡鬧。
“沒事,媽等會兒吃,謝謝知節了。”她接過簡知節的牛奶,順帶着拍了拍簡席迎的手。
和睦的家庭,圍在身邊關心自己的家人,許蓉清楚知道自己擁有什麼,也清楚自己即将失去什麼。
她想笑,嘲笑那個早死的女人,嘲笑她無能的詛咒和示威般的裝神弄鬼,也想笑自己卑鄙地擁有如此幸福的家庭。
“哈,今天也會是開心的一天。”她含着笑如此說道。
飯後,罕見的簡冠清與簡知節沒有去公司,兩人都在家辦公。簡席迎不想回房間便一直跟在許蓉身邊,一起澆花,一起撸貓。
這個季節已經開始升溫了,許蓉依舊穿着長袖,半紮着頭發侍弄着花園裡的植物,簡席迎無聊就拍着照發給餘衍看,兩人在軟件上聊了兩句他放下手機看見許蓉正看着對面的别墅。
那正是簡席迎房間陽台看見的那棟,已經很久沒有再看見人進出。
“他們為什麼要大晚上給花盆澆水?”
“小寶在說什麼,他們已經走了。”許蓉輕聲說着,簡席迎一時分辨不出其中的走了指的是什麼。
兩人沒再順着話題展開。
這一天順利度過,隻是在睡覺時簡席迎去了一間客房,裡面提前讓阿姨收拾過,雖沒有他的房間舒服,但湊合能住。
他幻想着一夜好眠,又怕半夜被斷肢騷擾,一晚上半睡半醒将自己折騰個夠嗆。
這一天他吃任何東西都沒有味道,在床上翻來滾去最後終于爬起來下了樓,半夜的家格外空曠寂靜,沒有一絲聲音,隻有他下樓時哒哒的腳步聲,随着他好像聽見了另一個腳步聲,就在自己不遠的地方,隔着一段距離幾乎和自己的速度重合。
他忍着沒有回頭,當作不知道,腳步卻是不自覺加快了。
一直到一樓打開壁燈,他才轉身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應該不是那個醜東西。”簡席迎安慰着自己,轉過身正好撞進一雙漆黑的眼睛裡,四目相對的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心髒都要跳出嗓子眼。
她坐在沙發上,手裡拿着菜刀,一雙眼睛就那樣無言地望着。簡席迎一想到自己在黑暗中行走時,另一個人在黑暗中正注視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被吓得抖了一下,看清楚是他媽才吐出一口氣,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朝着許蓉走去,“媽,怎麼都不說話,冷嗎?”
視線在那把鋒利的刀上一掃而過,簡席迎詫異了一秒就那樣握着許蓉的手,“怎麼不好好穿件衣服,夜裡還是有點冷。”
“小寶,你覺得有因果報應嗎?”
“媽,那都是騙人的,我們隻要好好活着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溫柔的光線灑在兩人身上,許蓉臉上的皺紋變得模糊,恍惚間她好像變回年輕時的模樣,一抹笑綻放又瞬間消失。
“你上去睡吧,我也上去了。”許蓉說着湊到簡席迎身前輕輕抱住,熟悉的香味一晃而逝。
女人拿着刀放回廚房,一步步消失在樓梯上。
簡席迎在廚房随便找了點吃的也上樓了,不出意外的又出意外了,剛走進去就看見一隻青白的斷肢,舉起的兩根手指中間舉着一張紙。
上面扭曲地寫着——席迎,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