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歪了下腦袋,臉上努力想要露出一個笑容表示自己沒事,可臉部肌肉已經變得格外僵硬,嘴角牽動着隻能做出一副要笑不笑的醜樣子。
他忙擡手擋住半張臉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沒事的,我先上樓等會兒下來陪你。”
許蓉望着簡席迎匆忙的身影,視線在他鼓動的口袋停留了兩秒才收回視線,捏着丸子的腳掌繼續剪指甲。
“喵~”
“嗯嗯,小寶回來了。”
許蓉可以說是一位十分開明的家長,平時對于家人的生活不會特别過問。隻是如今好像變了,成日睡不着的覺,吃不完的藥物,家人疲憊的眼神讓她的神經不斷緊繃。
她下意識想要知道他們去見了誰,去幹了什麼,病态地想要探究一切。
許蓉給丸子剪完指甲抱着貓摸了一遍又一遍,總是充滿春意的眼睛出現暗色,她怨恨自己神經兮兮的做派,仇視自己黑暗的想法,可面對現實依舊如此。
或許她又該吃藥了。
“媽,丸子毛要被摸打結了。”簡席迎在房間迅速沖了個澡,将衣服帶着路談塞進髒衣籃迅速調整好心情才下樓。
“去做什麼了?”許蓉擡起頭看着自己兒子眼下的烏青,牽強的笑容,最終還是直白發問了。
簡席迎故作放松的肢體動作僵硬了一秒,好一會兒才又坐到許蓉身邊,他撓了一下腦袋,舌尖快速舔過唇下的小痣,這是他即将撒謊的信号。
許蓉平靜地注視着簡席迎每一個小動作,在他即将開口時擡手搭在他腦袋上,像是撸貓一般摸了兩把,“去把我的藥拿過來吧。”
“又不舒服了,是不是有段時間沒去體檢了。”簡席迎有些擔憂地起身去拿藥。
這段時間說是為了安全,其實在他看來是在家陪着許蓉,相處的時間裡偶爾她會突然走神,失手碰掉一些物品,每當那時他的媽媽都會用一種慌張不安的眼神望向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身邊萦繞的一股藥味中還會飄出淡淡的腐爛臭味。
“沒事,最近沒睡好而已。”許蓉從簡席迎手裡拿過藥,低下頭發絲順着垂落擋住了簡席迎懷疑的視線。
藥粒順着水吞進胃裡像是水泥一樣沉甸甸的,心跳聲過快在胸腔内吵個沒完,模糊的黑影子貼在胳膊上,許蓉掃了一眼又若無其事移開視線,水杯被簡席迎接過放在桌上。
“媽,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哥他們不說,連我都不說嗎?”
簡席迎看着她坐在椅子上,丸子擡起頭喵地一聲跳着跑到了花園裡,許蓉露出笑看着自己帥氣的兒子,擡手将他有些亂的衣領整理好,“哪有什麼事兒,倒是你天天在家待是不是嫌悶了,最近外面亂不要亂跑。”
許蓉有一雙很黑的眸子,視線相對時總讓人沉溺其中,現在這雙眼睛滿眼都是簡席迎,盛着笑意,即使年紀上去了也依舊年輕。
簡席迎想起小時候,他放學後跟餘衍跑去瞎玩,回家的時候身上染上了一塊污漬,那時候許蓉也是如此笑着為他清理衣服,視線落在身上輕飄飄的,永遠不會降下枷鎖。
“淘氣鬼,在外面亂跑小心找不到家。”
那時候簡席迎撐着腰信誓旦旦保證自己永遠都能找回家。
“媽,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許蓉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浮在身上的影子漸漸朝簡席迎身上移動迅速收回手,“你上去吧,吃飯的時候再叫你。”
簡席迎注意到許蓉剛剛那淩厲的視線,順着看過去卻什麼都沒有,仿佛這裡除了他們兩人之外還有第三個人。他本想再待一會兒,但想起路談還睡在自己衣服口袋,隻能又跟她念叨兩句便上了樓。
許蓉平靜看着兒子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不正常的心跳聲不斷透過皮肉傳達着身體情況不太妙,可她隻能接受,看着自己走向生命盡頭。
她年輕的時候其實根本不是什麼溫柔的性子,那時候跟個炸藥桶一樣一點就炸,身邊的孩子個個皮得很,隻有一個女孩子像狗皮膏藥一樣緊緊跟在她身邊。
那是她爸爸外面的孩子,厚顔無恥帶回了家,于是才沒了媽的許蓉态度格外惡劣,各種欺負人。後面覺得人還不錯和平相處過一段時間,但時間總是會讓人暴露真面目。
下午的陽光西斜,從落地窗打在地闆上一切都被鍍上亮金色的邊,許蓉抱着雙膝看着窗外,耳邊混合着女人充滿惡念的詛咒。
反正那女人在最後還是死了,現在纏着她要她去死。
*
時間跳回簡席迎閉上眼睛不敢看的時段。
那時路談僅可以活動的手牢牢抓住簡席迎,唯一的隻有漫天的血線。
路談與其說和杜婉幹了一架,不如說是狼狽逃命更合适,他隻是為了撕破杜婉的幻境就不得不陷入沉睡,在他封閉知覺的前一秒還看見杜婉對着他咧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面對挑釁他隻能不甘沉睡,并期望席迎不要再把他扔垃圾桶。
“好髒,好臭,好醜。”
幸好簡席迎沒有将路談扔進垃圾桶,而是扔進了洗衣機,連着那件衣服一起。
他盯着不斷朝外散發臭氣的斷肢,實在沒有勇氣親手将他拿出來,包着衣服直接丢進了洗衣機,拿着一邊的洗衣液倒空了一整袋才停手。
這下,應該會幹淨一點。
洗衣機裡放水滾動時瞬間出現超級多的白泡沫,簡席迎站在一旁看着裡面再也看不見形狀的衣服滿意點頭。
現在還不是将斷肢丢掉的時候,杜婉鬼魂還沒解決,下次迎接他的就是真正死亡。雖然不知道斷肢現在什麼狀态,但總歸可以妨礙到杜婉,運氣好也許能解決掉她。
“不是說要幫我嗎?要做出點成績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