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比蒙娜麗莎的微笑不逞多讓,”
“真的假的,這麼誇張嗎?那必須要去看看,走!”
“他這幅畫一定能拿獎,模特兒選的好。東方美人,一種沉靜的獨特的委婉的美,巧笑嫣兮,美目盼兮,絕美。”
“題材是五月,我們這些人隻會畫鸢尾,為什麼沒有想到畫抱着花的美人呢?”
“因為你不是chen!”
他們讨論的熱烈,非常激動。
我也跟着他們的腳步去看這幅讓他們驚為天人的畫。
那副畫在展廳一個很好的位置上,拐角後寬敞的視野裡,畫幅很大,所以哪怕有很多人在看,我也看到了那副畫。
一眼就看到了,因為畫中人眼熟,人總會在第一眼看到與自己相像的人。
而這幅畫,畫中人跟我出奇的相像。
不,應該說比我好看很多,畫家有一雙美化萬物的手,這幅畫就完美的诠釋了,我從沒有想過我在旁人的畫中能這麼悠然自得,巧笑倩兮。
仿佛我手中的那捧開的正好的鸢尾花。陽光溫柔的照着它,讓它每一片花瓣都舒适的伸展着,透着無限的生命力。
我剪短了頭發,隻及肩膀,風吹着半卷起,在脖頸間,每一絲都沐浴在陽光裡。
我站在這幅畫前默默的看着,我想我應當是走出來了,這就是我曾經的樣子,會開懷的笑,會溫柔的笑。
我看着那幅畫熟悉的筆觸也真的笑了。
我在他的畫裡,在他的筆下都是這麼笑的,我甚至有些欣慰,他在畫我的時候我走出來了,這樣能在他筆下維持着原來的樣子。
畫的名字叫《五月》
名字旁邊有畫家龍飛鳳舞的簽名。
我看着那個名字笑。
身後人的腳步聲像我記憶裡的樣子,輕緩舒适,永遠不急不躁。
聲音也如往昔。
“秦伊。”
我轉過身來,看着面前這個高挑俊朗的青年。
他如我想象中那樣,一如往昔的腼腆,溫柔的笑着,像是春光的暖風。
我曾想過再次遇見他時的場景,他一定是一個名揚四海的畫家,現在果然是了。
他的目光從我臉上緩緩落在肚子上,已經六個月了,這一個月裡它長得快了,沒有鸢尾花蓋着,它很明顯,明晃晃的告訴所有人,我是它的媽媽。
“陳淮安。”
我叫他的名字。
這個曾經讓我念着就覺得心口跳的飛快的名字,屬于我17歲那年的花季雨季。
現在再次叫着沒有了當初的悸動,卻還是會讓我笑。
陳淮安跟我對視,笑道:“這裡人多,我們去這邊喝杯茶。”
他貼心的給我叫了蜂蜜茶:“這個可以喝嗎?”
我笑着跟他道謝。
陳淮安點了一杯咖啡,喝了一口後輕聲問我:“孩子多大了?”
“六個月了。”
陳淮安沉默了片刻,擡起頭時卻還是笑着的:“你怎麼一個人過來看畫展?”
我也笑道:“我聽說這次的畫展上出了一副驚世之作,出了一位驚才絕豔的大畫家,我就迫不及待的來看看了。”
陳淮安笑的腼腆,目光如水:“你不怪我畫你?”
我看着他搖了下頭:“上個月你也在鸢尾花田?”
陳淮安嗯了聲:“我去采風,沒有想到會遇見你,那時你笑的開心,就把你拍下來了,抱歉沒有征得你及家人的同意就畫了你。”
他停頓了下,他說的我的家人應當是指霍明欽。
我沒有問他為什麼見了我卻沒有上前相認,時隔七年,有太多的不确定,如夢一樣。
相見争如不見。
我跟他說:“不用跟我說抱歉,你把我畫的這麼美好,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旁人就算看見我在畫前,等比例放大也不會覺的是我,所以你不用有心理負擔,這幅畫畫技精湛,理應獲獎。”
我并不是全然的誇我自己,他确實畫的太好,我這樣挑剔的畫商都無法挑出毛病,仿佛每一個筆觸都從我心底描過。
他在十年前的畫作就讓我喜歡,更何況是十年後了。
但陳淮安隻是看着我笑,目光如淙淙流水,有一會兒才道:“這幅畫不入畫展售賣的行列,隻展出。我知道你能看到這幅畫。”
他的意思是,這幅畫就是為了等我來。
可我不是一個人來的,我的肚子裡還有一個孩子。
他聲音溫和,聽不出任何的苦澀:“十年前,我在機場沒有等到你,我知道是我能力不夠,就想着好好畫,有一天能為你畫一幅畫。十年了,沒想到真有這樣一天。”
十年前啊,在機場等我如同在機場等一艘輪船,等不到了。
而十年後到今天,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有緣無分大抵說的是這個意思。
我低頭笑。
我不能哭,我隻能笑。
遇見陳淮安我應該笑。
我拼命的想着我抄寫過的那些心經。
這世上本來就有太多無奈的事,十年前我抱着莫大的希望被鎖在樓上的時候就知道了。
佛說,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
我不奢求太多。如今能在萬人之中再見一面已經很好,很好。
陳淮安,還能遇見你,已經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