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母親做的,揚州那邊的醬菜。”楊明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一路趕考,又剛在上京給母親支了個小攤子,現在實在有些囊中羞澀,裴大人莫怪。”
“沒事。”裴期擺了擺手,
“本來就沒有想着要你報答些什麼,再說來,若是你中了進士,日後說不定是我要稱你大人呢。”
這話倒沒錯,錦衣衛除非是幹到指揮使那一類的職位,像是裴期這樣的,終究确實是沒有那些正兒八經的官員一樣的地位。
“那還得考了再說呢。”楊明笑着回答裴期,話剛說完,他就被旁邊站着的錢苗給拉去。
“走了,走了,時間要到了,快去當差了。”錢苗這次不攬裴期了,改成勾住了楊明的肩。
開玩笑,要是有的選,他是絕不會讓自己和裴期這張俊臉離得太近的。
哼,他才不想當陪襯。
“方才來的路上我問過了,楊明家的小攤子恰好在我們巡邏的路上,我們可以一起去看看。”
楊明猝不及防被勾住,先是驚了一下。
顯然是不适應錦衣衛這豪放又自來熟的肢體動作。
他反應了一會兒他才點點頭,“嗯,我也正有此意。”
說罷,三人便結伴而行,一路上楊明小心地看着周圍,對上京的繁華景象有些目不暇接。
“話說回來。”錢苗總是閑不住。
讓他安靜一會兒恐怕除了皇帝也沒人可以做到。
“你在錦衣衛司的門口等了那麼久,就沒想過,若是裴期去幹别的差事,不回錦衣衛司了,你一整天都等不到裴期怎麼辦呢?”
“那就第二天再去等。”楊明斬釘截鐵地說。
“要是第二天也不在呢?”
“那就等三天。”
“第三天也不在。”
“那就繼續等。”
楊明舉手投足之間有一股軸勁,
“從很小之時,我就知道有志者事竟成,我本來一直科舉不順,想着不讀書了,回家去種田,可家中田地房屋忽然都遭了大火,隻留下了我的母親活下來,後來我咬牙一邊抄書一邊考試,終究考上了。”
說到這裡,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的臉頰。
“但其實我這次找來,也并不全是隻為了感謝,隻因見了裴兄便覺一見如故,十分想結識一番。”
錢苗聽到這話就笑出了聲,剛想張嘴打趣點什麼,忽然又想起了昨晚抄家時發生的事。
這下錢苗有些笑不出來了。
他頗有些狐疑地看了看裴期,又看了看楊明,
給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設,他才問:“等一下,你的表字裡,該不會帶了個‘季’字吧?”
“沒有。”楊明不明所以地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錢苗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氣。
今早他明明可以在家裡休息的,卻提前去了錦衣衛司,
為的就是查證周圍是否有人名字裡帶“季”的。
結果是錦衣衛裡邊兒同僚叫這個的,一點兒意思沒有。
那就隻剩下外面認識的了。
會是誰呢?
——
與此同時,在裴府裡,門口那小厮往府内運着那一壇黑色的醬菜。
恰巧碰到了裴建,他推着祖父的輪椅剛從書房裡出來。
打了個照面,裴建問,“這是什麼東西?怎麼什麼東西都往廚房裡面放?”
小厮有些委屈,但面對的是眼前這位爺,他也不敢面上出現不滿,更怕說錯什麼話,于是他耷拉下頭,低眉順眼地說:
“是大爺的朋友送的,說是揚州醬菜。”
祖父皺眉,
“也不知在外面認識了什麼狐朋狗友,竟然把這種便宜東西弄到家裡來。”
裴建看了祖父一眼,沒說什麼反駁的話,隻是又對着小厮問:“是什麼人送來的?”
“回二公子的話,聽他們說似乎是個舉人送來的。”
“哼,他當錦衣衛,哪會有舉人願意同他結識?再說了,離會試可足足還有好幾月,怎會有舉人這麼早就來了?怕不是不知道哪兒來的,隻讀了幾句的家夥冒充。”
裴建說,
“祖父,您消消氣,雖然這樣幹的舉子少,可保不準真有這麼做的呢?”
“我看就算是真舉子,也不過是想通過裴期,來巴結你這個要進考試院的人而已。”
“放心祖父,我有分寸,自是不會幹洩題這種事情的。”接着他又随口問了一句,
“是舉子,那他可說叫什麼名字?”
小厮回憶了一會兒才說,“叫楊明。”
不知為何,裴建聽到這個名字便一下子愣在原地,半晌都沒有動靜。
他的祖父握住了他的手關切地問:“子兼,你怎麼了?”
裴建這才回過神來,他笑了一下,若無其事地說,“沒事,可能隻是最近有些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