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咳一聲,努力維持着嚴肅的表情,說道:“算她還有點良心。”
老夫人“啧”了一聲,瞪着他,“還不是你說的那些重話!不是你那樣的絕情,淑兒怎會怕到這麼多年不敢同家裡來往!”
外祖父不說話了,隻是埋頭吃着。
裴期也夾起了碗裡的大排,
夾起一塊,一靠近便蔥香撲鼻,蔥段被熱油激發出了濃郁的辛香附着在大排上。
将酥脆的外殼咬碎鮮嫩多汁的肉味便在口中散開,鹹甜的味道恰到好處。
這時,老夫人又問,“小期,我剛才聽你外祖父說,你是要學騎射?怎麼突然要學騎射?外祖母沒有别的意思,隻是想問問你是否對行軍打仗起了興趣?”
她的心提了起來,她已經因為這事失去了一個兒子和兩個孫子,還險些失去丈夫,好不容易來個外孫,她不想這樣。
“不是。”裴期搖了搖頭,“裴府給我找了個差事當錦衣衛,皇上讓我去秋獵,我不怎麼會騎射,故而母親才讓我來同外祖父學,聽說外祖父的騎射是當朝最好的,跟着學幾日便能有所成效。”
他這句話蘊含的内容頗多,
首先是他當了錦衣衛。
别以為隻有文臣讨厭錦衣衛,武将也是,隻是沒那麼聲勢浩大,畢竟沒有人能受得了時時刻刻有人監視自己。
不知道裴府是怎麼缺心眼的把嫡出少爺送去做錦衣衛的。
其二是裴期這錦衣衛居然當地還不錯,沒做多久就受了皇帝青眼,居然欽點讓他跟着去秋獵。
其三則是……
這裴府未免對裴期也太差,像裴期這麼大的,應早就找師傅教過君子六藝、騎射了。
老夫人皺着眉,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心中憐愛更甚,
于是隻好歎了口氣,摸着裴期的頭。
而外祖父關注的居然是——
“我就知道。”他笑了幾聲,“哪怕老夫現在并不在軍隊,也知曉這滿朝上下,論騎射之術,無人能出我右。小皇帝倒是有眼光,讓你跟着去秋獵,你可得好好學,莫要丢了老夫的臉。”
裴期聽到外祖的話,點點頭,“多謝外祖父。”
老夫人看了一眼裴期,心想,還懂得順帶着把老頭子也誇一下,可見有些聰明。
她勾起嘴角,又夾了一筷子菜給裴期,裴期的碗裡摞地高高的。
“多吃點菜。”
裴期點點頭,“多謝祖母”
——
而另一邊,太子府内。
李稷因為近日要協同大理寺和錦衣衛繼續暗中搜查證據,證實血玉與三皇子生母張貴妃有關實在有些心力憔悴。
但他不想聲張,他并無母族妻族從旁助力,若是稍微漏出頹勢,周圍那些上一刻還溫順的綿羊就會變成豺狼虎豹。
因此,他又把自己放在了溫泉中,想要歇息片刻,緩解頭痛。
水波蕩漾,李稷又回想起和裴期見的第一面,他忽然冒出個想法——
如果裴期是女子會怎麼樣?
如果他這時同裴期假戲真做,那他是不是便不用如現在一般一刻休息的餘地都沒有?
不,他自己的勢力足夠抗衡那些人,并不需要裴期的家族相助。
不,他甚至不需要裴期是女……
溫泉水溫越來越高,李稷猛地從水中站起身來,冷風拍打着他的身體,他捏了捏鼻梁,神色不耐,臉色冷得可怕。
果然人不能懈怠。
一享樂起來就會開始胡思亂想。
裴期還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派來的,怎能就這樣簡單中計?
說罷,他揮揮手,旁邊就有個全身黑色的人出來。
“十三,讓你查裴期的你查到了嗎?”
“回殿下。”黑衣人說,“尚且未發現裴大人同任何勢力有聯絡,隻是最近兩天似乎為了秋獵的事去了忠勇侯府學騎射。”
學騎射?
連李稷自己也沒注意到自己皺起的眉忽然散開。
為了自己,裴期也算是花了心思。
李稷挑眉,
“将那匹新來的上等馬給裴期送去,再額外尋人給他打一副弓和箭。”
黑衣人愣了愣,小心翼翼地問“是……黑影嗎?”
黑影是那匹馬的名字。
通體黑色,是萬年難得一見的好馬,太子曾對這馬愛不釋手。
如今……?
李稷側頭,看着黑衣人:“想問什麼?”
黑衣人心裡一緊,腦子一片空白,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沒有!是屬下逾越!請殿下責罰!”
李稷揮揮手,示意讓他離開,快些送去。
黑衣人彎着腰往後退,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身上已經濕透。
他心裡明白,要不是還要給急着那位裴大人送東西,他現在已經被罰了。
感謝裴大人!
他心想。
隻是,他之前打探到裴大人的外祖父也有一匹馬要給他,不知道到時候裴大人會選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