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順着她的動作看見南知梨,呼吸頓時變得急促,憤怒吼道:
“媽媽,你帶新人回來了!你想讓她代替我當花魁是不是?!”
老鸨拖着肥碩身軀跑上二樓,急道:“花蕊,蕊兒!你才是春風樓的花魁,她隻是新來的丫鬟啊!”
“我不相信!”花蕊厲聲喝道,“我有蘭香荷香,何須再多一個丫鬟?蘭香,你去教訓教訓她,教教她春風樓的規矩!”
南知梨看得分明,花蕊身旁并無人影,她是在和空氣對話。
“你誤會了,她是、是麗姝的丫鬟!”
“麗姝?!”花蕊憎恨地道,“麗姝憑什麼要三個丫鬟?媽媽如此重視她?”
“麗姝要出嫁,我在給她置辦嫁妝!以後她就不在春風樓裡了!”老鸨冷汗涔涔地道。
南知梨聽她們母女倆(暫且如此稱呼)一問一答,茫然地揉着貓肚子。老鸨對待花蕊相當謹慎,但說她很愛這個女兒吧,又有些不像,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花蕊沒說信或不信,陰沉着臉道,“荷香,你去叫麗姝過來見我。”
老鸨面上哀傷之色一閃而過,道:“……麗姝家鄉有習俗,成親之前不可見外人。”
花蕊愠怒道:“那便讓新來的丫鬟去見麗姝,再告訴我情況總可以了吧?”
猝不及防被點名,南知梨隻得放下藥罐,在老鸨的示意下走上二樓。
花蕊挑剔地打量着她,道:“面黃肌瘦,無半點風情,當陪嫁也不夠格。”
南知梨:“……”默默咽下這口氣。
老鸨将她拉到一旁,輕聲囑咐道:“麗姝已經被人殺死,她的房間在二樓另一頭,門上挂着粉色菡萏香囊。你進去以後假裝與她說幾句話,讓花蕊聽見,好安她的心。”
南知梨點點頭,抱着貓朝着二樓盡頭走去。
“貓也是嫁妝?”花蕊不悅道,“往日我想蓄貓,媽媽總是不應,對麗姝卻不同。”
老鸨強行從南知梨懷裡抱過貓,對花蕊道:“這以後便是你的貓。”
南知梨不樂意了,道:“那是我的!”說着要與花蕊争搶。
老鸨無奈,一錠銀子塞進南知梨袖子裡,低聲道:“你且忍忍,花蕊記憶不好,待她忘卻此事,我便将貓還你。”
南知梨勉強同意了。
狸花貓躺在花蕊冰冷的懷中,黑色瞳孔緊盯南知梨遠去的背影。
她真的一點沒發現春風樓的異常麼?一點不害怕麼?
“小貓……”
花蕊沙啞變調地自語着,低下頭專注看着狸花貓,瞳孔如流動的濃墨,在眼白中不斷改變形狀,詭異非常。
狸花貓見此情景,警惕地弓起了背。
花蕊面帶微笑,似乎完全沒察覺到自己的變化,陶醉地将臉埋入貓毛中。
饒是狸花貓見多識廣,此時也不禁生出一股寒意。
花蕊的臉在融化。
她的五官在凝脂般的臉龐上如魚般遊走,變幻出種種美麗容貌。
那些都是春風樓死去的姑娘,花蕊用自己永遠記住了她們。
南知梨按照老鸨指示,來到挂着粉色香囊的房門外,擡手敲了三下,然後推門而入。
“麗姝姑娘,我是媽媽派來給你當陪嫁的丫鬟。”
南知梨盡量說得大聲些,好叫花蕊相信。
房間内整潔而绮麗,粉色帷幔挂滿四周,窗戶半開着,卻無一絲風。除了南知梨的說話聲和呼吸聲,再沒有其他聲音。
“作為姑娘的丫鬟,我自然要為姑娘分憂。”南知梨等了等,繼續道。
“姑娘讓我帶話給好友?好,請說吧。”
片刻後,南知梨走出房間,無比自然地來到花蕊面前,道:“麗姝姑娘說,她一切都好,請你勿要挂念她。”
此話一出,老鸨的臉色霎時轉為灰白,顫抖着嘴唇想要提醒南知梨:麗姝和花蕊并非好友,而是針鋒相對的對頭!花蕊怎麼可能相信南知梨編的托詞?
“哦?”
花蕊笑得詭谲,撫着狸花貓道:“你說的都是實話?”
“是的。”南知梨面不改色。
花蕊恍然點頭,道:“相識十年,我方知麗姝性格如此柔和,還會婉言關切,實乃世間奇事。”
“你知道麼,我生平最讨厭别人欺騙我……”
她用一種溫柔且肉麻的眼神看着南知梨,語氣近乎呢喃,仿佛在與最心愛的情人喁喁私語,周遭散發的殺意卻越來越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