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林翼确實如約成為了光彩奪目的人,可能比他計劃中的還要更出衆些。
然後,他開始醉心于紙醉金迷的世界,起初還和阿蠻維系着地下情侶的關系,但是漸漸的,以工作忙碌為由,他們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
不過阿蠻也不介意,幾個月或者幾星期對她來說都太短暫了,而且她還能通過人類的網絡經常關注到林翼的動态。
她就像是一個小粉絲,閑下來的時候就去搜集林翼的各種訊息,把他耀眼的樣子打印下來,留在匣子裡。
那時候她還在想,等林翼經曆過這萬衆矚目的人類的“一生”後,等他再回到自己身邊,她就會把匣子裡的照片翻出來,一頁一頁給他看。
一邊翻,一邊還會跟他說:
“你看,這是你參加選秀綜藝的第一個舞台,你那天的頭發顔色真好看。”
“你看,這是你第一次登上領獎台,所有人都說你實至名歸。”
……
她那時候想得很好很好,她想,就算再過去很久很久,他們關于這時候的記憶都不再明晰,至少她還為林翼保留了他最耀眼奪目的樣子。
林翼也會永遠在那些照片上閃閃發光。
她為他們兩個構想過無數種未來,卻唯獨沒有想到這一種——唯獨沒有想到原來林翼會在經曆過順遂耀眼的人生後,厭棄數千年如一日的尋常安穩,更加厭棄從始至終跟在他身邊的自己。
戀綜不過是最後一根稻草,沒有這場戀綜,也會有别的什麼——比如被狗仔拍到的深夜酒店幽會,比如在片場和某個精緻靓麗的女孩眉目傳情……
他們的關系走到這裡已經岌岌可危,千斤的重擔隻剩一根細線連着,随便來陣風,細線都會斷掉。
院子裡面,一對新人的影像早已消失不見,紅綢褪色,鑼鼓生鏽。
阿蠻盯着那邊看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把頭扭了回來:“很長很長時間以來,我的世界裡好像都隻有他一個人,我隻和他說話。所以這些事壓在我心裡很久了,一直找不到人傾訴,我偶爾匿名在網絡上發帖子,隻會被他的粉絲們當成不知天高地厚的私生粉或者夢女。今天你們能聽我說這些,真好。”
與此同時,白川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了腳步聲。
伴随着腳步聲的還有一聲聲呼喊:“阿蠻——阿蠻——”
白川和祁望沉默着對視了一眼,看來是林翼發現了自己的送魂陣被人做過手腳,正在确認阿蠻的死活。
聽到林翼的聲音,阿蠻剛剛平靜下來的情緒又劇烈波動起來,她似乎很想沖出去和他對峙,卻又在猶豫着什麼。
白川忽然開口:“你可以讓他付出他該有的代價,不算你害人,我們也不會因此把你看作惡靈。”
“謝謝你。”阿蠻朝白川笑了笑,又說了那句話,“你是個好人。你很像我曾經見過的一個人,不過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兒了,他也是個好人,就是他跟我說,要做好事,不要害人。”
她閉上眼,嘴裡念念有詞,幾秒鐘後,院落正中出現兩扇門。
其中一扇門裡,走出來了遊霧他們幾人,而另一扇門大開,内裡黑漆漆的。
“你們走吧。”阿蠻說,“從那扇門走出去,就能離開這裡。”
一直遠程圍觀的遊霧湊了過來:“那等你出來之後,可以來金陵路37号來找我們,我們有辦法幫你從靈體狀态中恢複。”
阿蠻笑着點了點頭。
白川卻從她的笑容中看出了些什麼,他問道:“你根本沒打算離開是麼?”
阿蠻似乎是不想對白川說謊,隻是解釋道:“我的大半靈力都轉借給他了,他一直忌憚我,并非因為我比他強大,隻是他知道,硬碰硬的話,一定是我赢,因為我有死志,而他還想活着。他來找你們對付我應該也是這個目的,他自然是不想和我一起赴死,于是想借你們的手,徹底除掉我。”
看到眼前幾人關切的神情,阿蠻居然成了那個寬慰别人的人:“别擔心我,我真的已經活了很久很久了,如果是這個結局的話,對我來說并不虧。這是個很好的結局,真的。”
白川示意遊霧把那些無關的路人先帶出去,遊霧雖然猶豫,但也還是照做了。
他想讓祁望也跟着一起離開,但祁望抱着胳膊站在旁邊,滿臉寫着“療愈系的我還在這兒等着救人呢”。
于是白川就也沒堅持趕走他。
“我很少和他之外的人接觸,也沒有什麼朋友,能在生命最後的階段認識你們,我很高興。”阿蠻還在笑,笑容并不好看,但顯然發自内心。
林翼的喊話聲越來越近了。
阿蠻催促着他們快點離開。
白川卻沒理,他也朝阿蠻笑了笑,然後很笃定地說:“阿蠻,這不應該是結局,也不會是結局,這是個開始。”
林翼的身影終于出現在轉角處,還沒等阿蠻迎上去,白川輕聲對阿蠻說:“很抱歉沒有給你親手終結一切的機會。”
周遭忽然響起呼嘯的風聲,風聲經過之處,竹林倒伏,硬生生在這精緻的園林布景裡吹出一片空地來。
“白先生你這是要做什麼?”林翼裝出一臉無辜的樣子,“怎麼沒來由地火氣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