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隐隐覺得有點兒頭疼——這一場幻境結束後,留給山海聯盟的爛攤子要花不少人力來擺平。
想到這裡,他又問:“你為什麼給我們講這些?”
看孟嶼這個架勢,白川當然不會相信這隻是一個靈物突如其來的傾訴欲。
孟嶼倒是保持了一貫的坦誠:“因為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白川皺起了眉頭:“需要幫助?我們能幫你什麼?”
“我想要你們和我一起進入到這場夢裡。”
孟嶼目光誠摯懇切:“這場夢花了我太多的靈力和心血支撐,僅此一次,無法重來。雖說是幻境,但其中殺伐不歇,刀光劍影都是真切的,我擔心……我擔心萬一有什麼意料不到的情況,我無力處理……我知道你們異能者應對各種突發狀況和危急時刻都十分得心應手,所以我其實在等你們來。”
見白川和祁望都沒應聲,孟嶼的語氣更真誠了些:
“幾千年來我一直在為别人的心願奔走,沒做過什麼壞事兒,我也知道這次我在忠骨鎮做的事兒是不對的,等我把這場夢境處理幹淨,我會主動去山海聯盟領罰,需要我為你們義務做些什麼也好,需要禁足我再不能入世也好,需要我自裁謝罪也行,随你們處置。”
白川這人吃軟不吃硬,每每有人說出什麼懇求的話,他就很難說得出拒絕——祁望那種離譜的人說出的離譜言論除外。
眼下看着孟嶼期待的眼神,白川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風雨聲似乎都平靜了下來,白川擡眼,看到遠處山頭,天光傾瀉。
幻境總是受到施術人的情緒影響,孟嶼果然還是個心智像小孩子的靈物,胸中喜憂交替,映射到幻境中,就忽晴忽雨。
跟在孟嶼身邊往外走的時候,沉默了好一會兒的祁望好像忽然想到些什麼,問了一句:“你好像很有把握我們會答應你?”
孟嶼擡手碰了碰鼻子:“算了,也不瞞你們說,其實我本來是打算用些手段逼你們幫我的。”
“什麼手段?”
孟嶼好像有點兒不好意思,聲音也弱了下來:“就是你們喝的茶……我是計劃在裡面動點手腳的。”
“但你沒有。”
“但我沒有。”
“為什麼?”祁望追問。
孟嶼的餘光輕輕瞟了眼白川:“我也不知道,但我看到白先生的第一眼,就知道白先生一定會幫我這個忙。”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說來也奇怪,這種感覺就好像我們曾經就見過,就好像我曾經總向你尋求幫助,而你每一次都會答應一樣。”
說着,他搖了搖頭:“不過應該都是我的幻覺,畢竟我睡了上千年了,沒見過什麼人,總不能是在睡夢中見過你……”
白川忽然想到上次阿蠻也說自己看起來很像什麼故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真有一個家夥和自己長着類似的臉,又成天混迹于靈物之中。
他本想追問些什麼,卻被身後的喊聲岔開了。
“川哥!川哥!等等我!”這聲音過分熟悉了,都不用看,就知道是遊霧。
白川回過頭,隻見遊霧和沈一禾正快步朝自己走來,遊霧的目光正好奇地打量着站在白川身邊的孟嶼,而沈一禾則警惕地四下張望。
“他們也從你的幻境中脫身了是吧?看來你的幻境确實不是很牢靠。”祁望在一旁開起孟嶼的玩笑。
孟嶼搖頭:“怎麼可能?是我主動把他們抽離出來的!我的幻境沒有問題,按理說普通人和異能者都很難脫離才是,你們能自己脫身也很讓我意外。”
白川給滿臉困惑的兩人簡單講述了一下眼前的情況,而後幾人按着孟嶼的指引,在半山腰長着海棠花樹的地方等待孟嶼。
海棠花開得正好,卻被接連的風雨敲打得衰弱,绯紅淡粉的花瓣落了滿地,遠遠看去,像是摻了雨水的鮮血在地面上流淌着。
等待孟嶼的空檔裡,祁望似乎想到了些什麼,他悄無聲息地輕踏着花瓣,走到白川身邊:“不知道可不可以問,但我真的很好奇,白先生,剛剛在夢貘編織的美夢裡,你看到了什麼?”
白川擡眼,目光剛好和祁望對上,于是他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含糊地回答道:“沒什麼,不是什麼好夢。”
似乎是覺得自己說的話有點兒過于冷冰冰,他稍微找補了一句:“你呢?你看到了什麼?”
“我倒是真的做了一場頂好的美夢,”祁望的眼底又浮現出那輕佻的笑意,看着白川有幾分好奇的眼神,祁望湊近了他的耳朵,用輕柔的氣聲說道,“川哥,我夢見你了,你說,算不算得上一場頂好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