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柳荷是被香味香醒的。
她披頭散發地爬起來,先摸摸眼皮。消下去不少,已經能睜開了...
“洗漱,過來吃地瓜粥。”顧毅刃端着小鐵鍋,送到炕桌上,特意瞧了瞧小姑姑的眼睛。
人長得小,恢複能力還挺強。過了一晚上,快要正常了。
就是不知道晚上屋裡怎麼有老鼠,窸窸窣窣地嗑東西,回頭他得找找老鼠洞。
昨晚上偷偷摸摸嗑了兩個闆栗的蘇柳荷,成功讓自己的眼皮兒好轉,美滋滋地盤起頭發在腦瓜頂紮個揪。
原來鹹菜壇多出來的闆栗真對皮膚好,眼皮也是皮兒嘛,回頭得讓顧毅刃多吃點。
“謝謝你,小毅。”
顧毅刃一愣,幹活是刻在他骨子裡的。沒人跟他這樣說過。他小聲說:“不客氣。”
蘇柳荷舒展着眉頭說:“你很優秀。”
顧毅刃耳朵尖有點紅,突如其來的誇獎讓他害羞了。重生一回,感覺像是做場噩夢,緩和幾日心性倒跟毛頭小子差不多。
蘇柳荷坐在炕桌邊,聞着野菜地瓜粥的味道,院子外面還有顧毅刃大清早洗好的衣服飄展,牆角堆滿幹柴...
大侄兒真能幹呀,這不得使勁誇,誇出花!
“你真是多才多藝的小能手啊,什麼事情到你手裡變得輕而易真是太厲害啦。”
顧毅刃耳朵越來越紅,悶聲說:“快吃飯,吃還堵不上你的嘴。”
蘇柳荷:“......”
野菜地瓜粥将野菜的清苦和地瓜的香糯融合在一起,蘇柳荷吹了吹嘗了一小口,好吃的眼睛眯了起來。
顧毅刃看在眼裡,覺得她好奇怪。明明很嬌氣,這樣的東西怎麼能吃的那麼幸福?
也許...是真的做的很好吃?
他扒拉幾口咽下去,感覺和從前沒區别。
蘇柳荷在飯桌上提醒他幾次慢點吃飯:“太燙會得食道癌,對胃也不好。你以後是要當兵的人——”
顧毅刃停下動作,端着碗說:“你怎麼知道我要當兵?”
蘇柳荷沉着地說:“你體格這麼好,不去當兵不就屈才了麼。”
顧毅刃信以為真:“說得對,我的夢想就是當兵。”
顧毅刃把碗裡的地瓜粥喝完,起來又盛了碗。沒辦法,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時候。
他欲言又止,被蘇柳荷看在眼裡:“你想說什麼?”
顧毅刃悶聲說:“你想進城也行,等我當兵就帶你進城。”
蘇柳荷眼睛倏地亮了,把自己碗裡的地瓜粥給顧毅刃撥了半碗,讨好地說:“給你多吃點,長得壯壯的。”
顧毅刃“嗯”一聲,學着蘇柳荷拿勺子舀着吃。要是以前都不用勺子,端碗幾口就能喝完。
從小到大沒人教導他,兩輩子以來蘇柳荷是第一個。
“吃完飯你跟我去大隊部一趟。”
顧毅刃問:“幹什麼?”
蘇柳荷說:“分出戶口來,你也好落戶。”
顧毅刃說:“好。”
吃了飯,蘇柳荷檢查了顧毅刃縫針的頭頂,發現痂都快脫落了。她又改口說:“先到醫院,我覺得你可以拆線了。”
顧毅刃覺得後腦勺像是被人扯着難受:“早上有點癢。”
蘇柳荷說:“癢就對了,是神經末梢在生長,是好事情。”
她這樣說顧毅刃就放心,誰讓她有文化。不過還是沒去醫院,顧毅刃輕車熟路地找獸醫給拆了。
蘇柳荷覺得應該也是闆栗的功效。
就是不知道他身上的疤痕恢複的怎麼樣,回頭他在院子裡光膀子的時候偷偷瞧瞧,嘿嘿。
到了大隊部,王雪還在。
應該是聽到昨天蘇柳荷鬧出來的笑話,見了蘇柳荷表情不再秋風掃落葉,而是笑吟吟地:“又來找活兒了?”
蘇柳荷闆着小臉說:“我不是我爹娘的孩子,他們把我攆出來,那我不能白走,我要把戶口分出來。”
王雪樂了:“你爹,不對,你原來的爹說蘇茴娣要嫁到城裡去,不想有個不明不白的人挂在他們家戶口上,你出家門沒兩天就把你獨立分出來了。戶籍在大隊部挂着,具體戶籍地就是現在你住的地址。”
蘇柳荷冷笑:“為什麼不通知我?”
王雪壓低聲音說:“怕你不同意,找了人辦的。”
行,他們太行了。
蘇柳荷徹底無話可說。
王雪把戶籍本翻給她看:“喏,你排在第二個,已經挪出來了。”
蘇柳荷說:“前面怎麼還有個女兒?”
王雪說:“跟你差不多大,夭折。”
災害年間不好養孩子,還是個女兒...有些話不說大家都明白。
蘇柳荷轉頭問顧毅刃:“擇日不如撞日,你覺得呢?”
顧毅刃明白蘇柳荷的意思,眼神裡帶着些期盼點頭說:“好。”
“落戶?”王雪冷笑一聲說:“不行。”
蘇柳荷都要拍桌子了:“為什麼不行?”
王雪淡淡地說:“我查過你們沒有血緣關系,非親屬不可落戶。”
蘇柳荷聲音軟下來,擠出酒窩拿起她的美貌當做武器,湊到王雪身邊晃着她的胳膊撒嬌:“小雪,看在咱們小學同學的份上幫幫我嘛。情況你都知道,你就當日行一善嘛。”
王雪被她明媚的笑容晃了眼,這個小妖精,女人也不放過!
她幹脆閉上眼不看蘇柳荷:“有兩種情況可以調戶口,一、他跟你是母子關系。”
蘇柳荷嘟囔着說:“才大他三歲,怎麼可能。”
王雪又說:“第二、你倆夫妻關系。”
蘇柳荷怒道:“無恥。”
顧毅刃低下頭抿着唇,沉默了。
蘇柳荷拉着顧毅刃說:“咱們走,以後大不了上城裡落戶,總會有辦法的。”
王雪說:“對,辦法還有一個。”
蘇柳荷服氣了,轉頭說:“咱能一口氣把話說完嗎?”
王雪笑了笑說:“租戶關系,臨時落戶。僅做登記使用。”
蘇柳荷猶豫了下,看向顧毅刃。
要是臨時落戶,其實意義不大。
可她昂頭看到顧毅刃眼神裡迸發出的希翼,竟還有一絲對家的渴望。
她垂下頭捏了捏拳頭,随即擡頭說:“好,租戶關系也無所謂,隻要登記在案,咱們不是一家人也勝似一家人。”
顧毅刃動了動喉結,低聲說:“總歸在一個屋檐下。”
這話成功讓蘇柳荷心軟:“嗯,在一個屋檐下就是一家人。”
王雪又說:“連續居住超過十年可以落戶,跟前面因親屬是婚姻關系落戶是一樣的。”
蘇柳荷、顧毅刃:“......”
蘇柳荷真想打死她。
半句半句的說,有欠揍指标啊。
這下也算是柳暗花明,蘇柳荷與顧毅刃成功登記在一張頁面上。一個戶主,一個租戶(長期)。
辦好這件事,蘇柳荷和顧毅刃一起出門。
蘇柳荷小心眼,怕不是長輩不被顧毅刃尊重,有意要敲打敲打他說:“咱們明面上是租戶,實際上還是姑侄知道嗎?”
顧毅刃說:“嗯,暗度陳倉。”
蘇柳荷差點又翻白眼,怒道:“你趕緊學學文化知識吧!”
顧毅刃有這個打算,大隊部有掃盲班,他想安定下來以後過去問問。
***
辦完這件大事,顧毅刃得去砍大白菜。
蘇柳荷在家無所事事,于是跟着一起去。看着綠油油的田地,對她眼睛恢複有好處。
去到白菜地,大家幹得熱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