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嘴巴真夠“直爽”。
顧毅刃眼神極好,上輩子被部隊軍官挑選上,也是他身強力壯眼神不一般的好,想培養他。
他哪怕離得一定距離,還是清楚看到蘇柳荷掌心上綠豆大的水泡。
“怎麼弄的?”
蘇柳荷支支吾吾地說:“大人的事你别管。”
院子外面香菜媽嚷嚷道:“割大白菜弄得呗!多嬌貴,白給兩顆大白菜都抱不回家!”
蘇柳荷低頭滿地找掃帚,她今天務必要跟香菜媽來個你死我活。
“這是你的?”顧毅刃不留痕迹地擋住她,撿起落在地上的手帕。
蘇柳荷摸摸脖子,掖着的手帕什麼時候掉的?
“是我的。”
顧毅刃疑惑地說:“不應該揣兜裡麼?”
蘇柳荷嘟囔着說:“舊棉褂子布太粗,磨脖子。”
顧毅刃服氣了。
活兩輩子沒見過這樣的嬌氣包。
“吃苦耐勞”四個字,根本不會出現在她的字典裡。
顧毅刃從兜裡掏出兩張大團結,還有唯一一張一市尺的全國布票:“我去砍柴,你買塊細棉布做個假領子。另外錢你來管,把家裡需要添置的東西買一點。”
蘇柳荷到這邊,最富裕的時候也就三元錢。
窮人乍富,她控制不住地露出小酒窩:“我一個長輩,怎麼好意思拿你的錢呢。”
顧毅刃壓着唇角:“一家人,你當家。”
蘇柳荷小手顫抖地接過這筆巨款,激動地說:“我會好好花。”
顧毅刃對金錢無所謂:“砍柴去了。”
蘇柳荷剛出門,遇到香菜媽:“你怎麼陰魂不散!”
“大妹子咱們也算半個鄰居,就隔着一戶呢。”
香菜媽像是偷吃了變态藥,對蘇柳荷的态度又好了起來:“走,去供銷社我幫你拿回家,你一個大白菜都——”
蘇柳荷氣惱地說:“你要幫助我在晚輩面前樹立偉岸的形象。”
香菜媽唇角抽搐,瞟了瞟她嬌小的身軀和纖細的腰肢:“行,偉岸。”
到了供銷社,蘇柳荷知道有熟人的好處了。
營業員見她灰頭土臉的,名聲也不好,根本不搭理她。香菜媽找來熟人,人家還幫着挑好樣式的東西給她!
年輕營業員溫柔地說:“細棉布一市尺,嬸子,你看我多給你餘出來半寸鉸啊。”
“好,謝謝閨女。”香菜媽感謝了她好些聲,陪着蘇柳荷買完東西,打包小包地往家走:“那閨女是我閨女的好姐妹,下次你來直接找她好使。”
蘇柳荷買了一批生活用品,花了七元多。在從前的世界裡,七塊錢還是錢?現在不行,七塊錢她心疼的要說不出話了。
她扭扭捏捏地說:“大姐,你真是個熱心腸。在村裡誰不誇你一句人緣好啊。”
香菜媽挎着新搪瓷盆,拿着新暖壺,心裡罵蘇柳荷是敗家娘們,嘴上笑着說:“這哪到哪兒啊。以後你跟小顧同志跟我們都是鄰居,都要友愛嘛。”
這話正中下懷。
蘇柳荷把兜裡揣着的半斤毛瓜子塞到香菜媽兜裡,神神秘秘地說:“大姐,托你幫個忙呗?”
香菜媽警惕地說:“什麼忙?”半斤毛瓜子三分錢,你真好意思開口哇。
蘇柳荷說:“我想找個活兒幹。”
香菜媽松口氣說:“好辦,大隊新抓五百隻小雞崽,正要招人喂集體雞,回頭留着過年賣到城裡創收呢。你要想幹,我明天帶你去。這活兒不費體力,就是麻煩。”
蘇柳荷不知道這活兒的難處,美滋滋地說:“好啊,能掙工分我不怕麻煩,說定了。”
顧毅刃從山裡砍柴回家,放下沉重的木頭,聞到竈屋裡飄出香甜的糯香。
這是什麼味道?從前怎麼沒聞過。
“你回來啦?”蘇柳荷指着竈屋一角的搪瓷盆說:“洗手,吃飯。”
顧毅刃低頭看看手,從前沒發現這麼多泥土。
他悶聲洗完手,見到屋子裡多了不少小物件兒。竈台上放着油鹽醬醋之類,滿滿當當,讓他心裡也變得滿滿當當。
可當他見到蘇柳荷從泥爐下面掏出燒成黑焦的闆栗,心情有點複雜。
蘇柳荷還以為他看不見自己的小動作,把糊巴巴的闆栗悄悄放到對方那一堆裡,然後開心地說:“吃飯吧。”
顧毅刃心情突然變得更加複雜。
“好吃嗎?”蘇柳荷小心翼翼地說:“花了七元五角錢。買了生活用品,太高興,忘記買菜了。”
其實是知道闆栗對皮膚好,希望顧毅刃吃了有好處。
顧毅刃臉上表情很少,蘇柳荷發現他比在山上遇到時更沉默寡言。
顧毅刃力氣大,三兩下剝開闆栗:“花錢不用和我說。”說完吃下闆栗。
嘴裡遍布的幽香糯甜讓他懷疑自己吃的不是闆栗,從沒吃過這麼美味的食物。
他迷惑地看了蘇柳荷一眼,難不成焦糊的好吃,她特意給自己的?
蘇柳荷費勁地用牙咬着闆栗說:“你不問問我為什麼高興嗎?”
顧毅刃從沒見過對他這麼好的人,垂下頭默默地剝着焦闆栗:“為什麼?”
蘇柳荷站在炕上得意地說:“我馬上要有工作了。”
顧毅刃想到她看大白菜都能把手磨出水泡,還能做什麼?
蘇柳荷又說了:“去喂集體雞!”
顧毅刃差點被栗子嗆着。
蘇柳荷發覺他不對勁:“怎麼了?”
顧毅刃說:“你不幹活我也養得活。”
蘇柳荷憤怒:“那跟劉家人有什麼區别?”
顧毅刃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半晌說:“你不一樣...反正要是累就喊我幫你,我知道怎麼幹。”
蘇柳荷說:“這還差不多。”
吃完飯,顧毅刃不知從哪裡翻出一床舊被褥,給蘇柳荷:“你用吧。”
蘇柳荷小心翼翼地聞了聞,不臭耶!
她蹲在炕梢,想了想說:“咱們一人一條,疊起來連蓋帶鋪就夠了。”
她覺得顧毅刃自己用也行,不過孩子有孝心,她欣然接受啦。
晚間,倆人合力叮叮當當地把炕櫃修繕了。隻有一扇門缺個合葉。
顧毅刃砍了柴火,知道蘇柳荷怕冷,把炕燒得熱乎乎。
睡一晚上起來,臉蛋紅撲撲的。
倆人一個炕頭一個炕梢互不打擾,也沒誰有打呼噜放屁的壞毛病,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