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隊長無奈地跟顧毅刃說:“你看,這不是我不要你啊——”
顧毅刃見狀也不磨叽,壓下心底無限憎惡與遺憾,戀戀不舍地看着教室一眼往外走去。
天知道上輩子他每次拖着殘廢的腿,走在這裡聽到郎朗讀書聲是多麼的羨慕。
劉老大和劉老二在後面喋喋不休的謾罵,根本傳不到顧毅刃的耳朵裡。
因為他已經被失望充斥了。
看來還是要走征兵的路線,隻能錯過更好的機會。
就是不知道這輩子會不會跟上輩子一樣,被人陷害、被汽車壓。
要是還這樣,那他這輩子的存在意義是什麼?
顧毅刃覺得老天太殘忍,讓他知道一切,卻不給他改路的機會。
***
蘇柳荷在家裡偷偷将溢出來的闆栗裝到房梁挂着的筐裡。另外牆角的舊籮筐裡也有半籮筐闆栗。
一開始顧毅刃還問她闆栗哪來的,她扯東扯西一會兒說香菜媽給的,一會兒說自己撿的,時間久了顧毅刃也就不問了。
蘇柳荷坐在小爐子邊烤着闆栗,偶爾會有清脆地炸開聲。
她已經掌握鹹菜壇的規律,平均二十四小時會增多闆栗,其他時間放多少還是多少。
闆栗的美膚效果因人而異,像她本身皮膚底子好,無暇粉嫩,吃了這些天闆栗後,皮膚吹彈可破,連細小的笑紋和毛孔也都消失不見,整個人自帶磨皮效果。
顧毅刃效果就沒她這樣好,後背肌膚上的傷痕還有淺淡的痕迹。臉上從前有幹活落下的細小傷痕,這倒是消失不見了。
蘇柳荷給這批闆栗起名叫做“美膚闆栗”。
吃了管飽還能對皮膚好,誰吃誰知道。
爐子裡闆栗烤得差不多,她起身把藏在笸籮後面的小黑闆掏了出來。
她之前光顧着高興顧毅刃答應帶她進城的事,後來想起來他要是當戰士,哪可能随随便便就把人帶進城。
記得随軍有随軍的要求,至少得是連長級别的幹部。
她不想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受夠貧困艱難的生活環境,她需要過便利的生活!在這裡,蘇柳荷唯一的樂趣就是去供銷社!
去得多了,還會被人嚼舌根,說她是敗家娘們。不花自己的錢,不心疼!
她是真的氣。
上次答應會助力顧毅刃圓夢,所以她找香菜媽弄到一塊小黑闆、一盒粉筆、一摞教科書以及一把小鋼尺。
香菜媽對閨女的婚事偃旗息鼓,有幾天沒搭理蘇柳荷。但耐不住蘇柳荷會做人。
知道香菜媽喜歡她上次做的假領子,幹脆把假領子送給香菜媽,換來了這些别人不要的教具。
香菜媽看到她針眼時的慘樣,覺得禮物很珍貴,最近跟蘇柳荷的關系也比前陣好多了。偶爾做點好吃的還能送過來。
現在外頭學校都停課了,香菜媽三令五申讓蘇柳荷偷偷地教。
蘇柳荷把小黑闆放在椅子上,靠着牆面擺了擺。在小黑闆上寫下“第一課”三個大字。又在下邊寫上拼音,打算按部就班地教顧毅刃學習。
她好歹是設計院校的研究僧,教一教七十年代的文盲少年綽綽有餘。
隻要抓緊時間能夠參加第一屆高考,那時候大家水平都不咋樣,文化學習停滞十年,還有一大部分遇過動蕩的知識分子在一邊觀望,也許有的連高考的消息都沒得到。
這個時機是顧毅刃最好的出人頭地的時機!
隻要讓他順利考上軍校,畢業便是連職幹部。
她到時候也跟着進城,蹲個城裡對象綽綽有餘,說不定還能找個軍官,嘿嘿。
顧毅刃走到家門口,揉了揉自己的臉。
上次給蘇柳荷甩臉子,她時不時就要拿出來取笑他。今天上不了掃盲班,他失落之餘,并不想讓她看出來。
可他進到屋裡的那一刻,整個人僵在原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蘇柳荷等到天黑,才看到顧毅刃回來。讓他買的布料也沒買,虧她還研究好怎麼做。
她盤腿坐在炕上,手握小鋼尺指着顧毅刃說:“到哪裡去了?”
顧毅刃偷偷掐了把自己的手背,發現不是夢。
眼前的黑闆、粉筆和課本都是真的!
他啞着嗓子,不由得結巴說:“我、我到山裡呆了會兒。”
蘇柳荷怕他不願意學習,這麼大的毛頭小子主意正,還處于叛逆期,可不好管教呢。
她拿着小鋼尺往黑闆上敲了敲說:“知道我要幹什麼嗎?”
顧毅刃不敢說,怕自己迎接又一次失望。他幽幽地望着蘇柳荷,壓下聲音說:“不知道。”
蘇柳荷冷笑,這樣還不知道?讓你裝!
她又敲了敲黑闆說:“從今天開始每天晚上教你文化課,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嗎?”
顧毅刃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能在他需要時伸出援手:“不、不知道。”
蘇柳荷還以為他不願意學,惱火地說:“我是要你赢在起跑線上!”
不學也得學,學也得學!
顧毅刃鼻子忽然發酸,啞着嗓子說:“學,我願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