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在緊張密切地關注霍慎,這裡再沒人把注意力放在蘇清清身上,也沒人管這丫鬟的無理行徑。
蘇清清被她挑釁的話說得眼眶泛紅,自來就沒受過此等委屈,她四顧皆是陌生的場景,最後低頭沉默不語地站在床榻不遠處,她沒有機會靠近霍慎,又不想被人催促退出房間,安靜地待在這裡才是最好的。
那丫鬟上下端量着蘇清清,果然是小門小戶出生登不得堂,她不由得輕視地嗤笑聲,然後趁着沒有人關注她轉身往門口走去,也不知道她是要去哪裡。
而太子那邊正緊張地讓醫師替霍慎解毒,兩位醫師有位還是專門照料肅帝的禦醫姜院正,另外一位是在太醫院任職多年的周醫師,兩人在太醫院是砥柱般的存在,不能不說肅帝對昭王不上心。
姜承與周培二人輪流給霍慎把脈,而後姜承解開霍慎包紮好的傷口,重新給其上藥下針,與周培讨論該開什麼樣的藥方,用什麼方子将剩餘毒素逼出。
一時間屋内氣氛凝重。
見他們愁眉不展在床榻前低聲交流,太子跟着滿臉憂愁地在屋裡來回踱步,最後實在忍不住出聲問道:“昭王情況如何,還煩請二位給句實話?”
周培聽到太子詢問下意識望向姜承,用眼神示意姜承趕緊交代,而自己則趕緊擺弄針灸包免得姜承再把事推他這裡。
這事兒也應該交給姜承跟太子說,要不是姜承非拉着他來昭王府,他本可以不蹚這趟渾水。
太子跟徐觀的視線齊齊落在姜承身上,皆是詢問的眼神望着他。
姜承身着太醫院官服頭戴紗帽,鬓角露出蒼白銀發,他緩緩拱手禀告出聲:“有些棘手,不過昭王并無性命之憂,解毒之後還需要卧床靜養。”
這哪裡是有些棘手,分明就是特别棘手。
即便是初入京城的蘇清清,都能聽得懂話裡的意思,姜承這是在說事情很難解決,雖說霍慎不會因此喪命,可到底還是傷及身體根本,短時間内恐怕都沒辦法恢複如常。
京城的人都活得像是人精,說話半說半藏,需得仔細琢磨體會才能理解其中含義,蘇清清的手緊緊地攥在一起,眼底是濃濃地揪心。
“該讓王爺先前用得習慣的人上前伺候,隻有他們才了解王爺各種習慣,有他們在也方便王爺安心養病。”蘇清清不得不站出來發聲。
她明白自己這話一出,定會惹人不高興,可她更看得清楚現在王府的人心思各異,就沒有真正為霍慎着想的。
太子終于察覺到蘇清清的存在,他漆黑瞳仁落在她身上,又掃向被姜院正說情況不怎麼樂觀的霍慎,淡然一笑問道:“你是誰?”沒有因為蘇清清貿然出聲而怪罪她,隻是和順地語氣詢問。
聞言,蘇清清擡眸望向眼前男人,大啟儲君正和顔悅色對她問話,這大概是她初到京城跟她說話對她最溫和的人。
她下意識就要回答自己是霍慎的妻子,可是她發現話已經到了嘴邊,自己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明明她與霍慎由天地父母見證過的夫妻,眼下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她居然無法說出她是霍慎之妻這簡簡單單四字。
蘇清清低頭無奈地笑了,唇角都藏着苦澀,她溫着嗓音道:“蘇氏見過太子殿下。”既自報家門回答了太子的‘你是誰’這個提問,但是又沒有說明她與霍慎的關系。
太子想知道的不是蘇清清是誰,而是她是霍慎的誰,誰料不僅讓蘇清清巧妙避開問題,人家還規矩守禮地給他見禮,行事挑不出錯處來。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再加上在京城誰都曉得太子寬和仁善,是最難得的好說話的人,他自然不可能找蘇清清的麻煩。
太子虛虛擡了擡手讓蘇清清起身,醇厚和煦的嗓音道:“孤的二弟性子桀骜不遜,可是為人赤忱真誠,他能讓你跟着他從西北回京,想來你對孤的二弟很重要。”
很重要嗎?
蘇清清理智告訴自己要存有疑慮,他們之間隔着身份的鴻溝,有時候說話都說不到一塊兒去,就算再重要能重要到哪種程度,可蘇清清一邊又覺得他在偏關的幾年都跟自己在一起,這份感情是和旁人不同的。
太子不指望蘇清清接他的話,他的本意也不是非得蘇清清承認她對霍慎重要,隻要他知道霍慎此番回京,帶了個跟季家姑娘生得有三四分相似的女人就行。
他倒是要看看霍慎如何将這事圓回來,季家姑娘可是等了霍慎整整四年,自始至終不曾說親嫁人,如今她可是已經二十二歲,都知道她一門心思等霍慎回京,她若是沒法子嫁給霍慎,怕是不可能再說到别的好婚事了。想到霍慎接下來要面對的事,太子臉上笑意漸漸加深,就這樣陷在溫柔堆裡才是他二弟最好的歸宿。
他心裡雖然是這麼謀劃的,但是說出口的話卻是關切至深,道:“孤與徐總管需回宮禀奏二弟情況,這裡暫時就交由姜院正和周醫師,務必要保證二弟情況有所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