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曼珊是在飛機降落後才收到那兩條消息的,心裡的石頭落了地,疾步走到出口乘出租車。
這座城市也有慢下來的時候,午夜的曼哈頓大橋暢通無阻,河水中倒影着一片輝煌燈火,利曼珊總覺得,紐約比C城少了些黑色調,像穿着裘皮的豔麗貴婦。
三十分鐘不多不少,車子停在了“唠柯”劇場外。
利曼珊下了車,她連行李箱都沒有,隻拎着一隻大包,包裡是簡單的換洗衣物,無論如何,明天午後她要回C城。
台階上,鄢瀾正坐在上面等她,利曼珊一手拎着那隻碩大的包,另一隻手上搭着自己的風衣,看見鄢瀾,她也不忙走近,就那麼站着看她,看能不能診斷出鄢瀾此時的心境。
鄢瀾擡着頭,不知為什麼,淡淡地笑了。
柯純看見門外的車燈,走了出來,她一直留在這裡陪着鄢瀾,怕她一個人不安全,看見駐足台階邊的利曼珊,她瞬間懂了,這樣的女人,鄢瀾若動了凡心,也再正常不過了,事實上,她不動心才奇怪。
利曼珊見又有一個人走出來,擡頭看她,鄢瀾也回頭,見到柯純,站起身,“我來介紹,這是……我客戶,Sam;這是我朋友,這間劇場的柯老闆。”
她先介紹利曼珊,柯純注意到了。
“什麼柯老闆,叫我柯純就好。”
利曼珊點頭,“你好,很抱歉這麼晚打擾。”
“不會不會,那我先走了,你們……就在這聊嗎?”
“可以嗎?”利曼珊問。
“哦,當然,”柯純看向鄢瀾,“那你們别聊太晚,早點休息,我走了。”
鄢瀾點頭,“今天謝謝你。”
柯純走了,利曼珊走上台階,走到鄢瀾身邊,像她剛才一樣坐了下來,“這兒蠻舒服的。”
鄢瀾重新在她身邊坐下,一時兩人無話,過了會兒,鄢瀾開口道:“你這是幹什麼?”
“于公于私,都想看看你這邊怎麼了。”
“今晚住哪?”
“你不安排嗎?”
鄢瀾愣了一下,利曼珊笑了,“逗你了,我訂了L酒店。”
那是靠ST律所大樓很近的一家酒店,一年前,如煙火般轉瞬即逝的兩天兩夜,就是發生在那裡。
以至于鄢瀾再聽到這酒店的名字自利曼珊口中說出,臉上都紅了一下,掩藏在夜色裡。
“Off the record,鄢瀾,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要退出這個案子?”
這個問題鄢瀾準備了,利曼珊大半夜飛來,不就是為了問這個問題麼,可是她真問了,鄢瀾又卡殼了,之前準備的那些都顯得冠冕堂皇。
“我……可以不回答嗎?”
利曼珊轉過頭看她,看得很仔細,半晌,“跟我無關吧?”
“你希望有關還是無關?”
利曼珊微微擰起眉。
鄢瀾笑了笑,“我也逗你了,無關,”想想又添了一句,“要是因為你,我先前也不會接了。”
“鄢瀾,我過來,是想辦法的,我希望……我請求你,能跟我說說。”
鄢瀾确實很為難,這件事如果要說真話,就牽扯到極其隐私的部分,也是她極不願意再提的部分,可如果不說,又很不真誠。
“其實……”鄢瀾頓了頓,“其實論工作能力,ST有比我資深的M&A律師,你不用擔心的,紫狐的案子我們空前重視,我退出後,維克多很有可能親自接管,他做了二十多年,比我厲害。”
“好,我相信ST的實力,但為什麼這麼緊急把你撤出?”
“我去接另一樁小一點的案子。”之前想好的理由瞬間适合說了。
利曼珊眼中盡是不解,“把你撤到更小的案子去,要麼是你犯錯了,要麼是ST把人員調配當兒戲,我們的合約都簽了,證監會都備案了。”
這兩樣鄢瀾都不能承認,“原本負責那樁案子的律師突然離職了。”
“那如果我是維克多,會重新安排那樁案子,而不是動兩個案子,尤其是紫狐的收購案這麼有影響力。”
鄢瀾不再作聲,利曼珊半夜一點多腦子依然很好。
“等等,我飛來之前你在電話裡是怎麼說的?‘是我的問題,是我覺得力不從心’,我記錯了嗎?”利曼珊深吸口氣,“鄢瀾,跟我說實話。”
鄢瀾長長歎出一口氣,轉頭看她,“一點多了,你這樣馬不停蹄地飛過來,要不先回去休息。”
“我在飛機上打了個盹,你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