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瀾是被日出驚醒的,昨晚沒關窗簾。
卧室的視野沒有泳池純粹,這裡一半是大湖,一半是樓宇。遠處的天邊,瓦藍和橙紅之間,像夾心糖的糖心一樣,流動着層層的金黃和一小顆金燦燦的核。
鄢瀾習慣性去找手機,想看看時間,卻不在身邊,想了想,好像放在了泳池邊,環視一圈,壁爐旁有顯示時間,6:48 AM.
有點荒謬,一大早在利曼珊的卧室獨自醒來,連衣服都沒得穿。
正想着,有人敲門,鄢瀾下意識縮回被子裡,“醒了,進來吧。”
門開了,腳步聲響起,走到了隔斷這兒,鄢瀾看過去,竟是個西裔大媽,吓了她一跳。
“Lan小姐,早上好,希望你睡了個好覺,”她用英文說道,“Sam小姐讓我把這些給你。”
鄢瀾看了一眼,是一套衣服,不是自己昨天的那套,新的,旁邊躺着自己的手機,正在震動。
“Lan小姐,你的手機一直在震動,好像有人一直打電話進來。”
“謝謝,”鄢瀾接過手機和衣服,掃了一眼,是個隐藏号碼,“Sam呢?”
“Sam小姐在運動,她會運動45分鐘,我去準備早餐。”
“诶?”鄢瀾叫住她,“你昨晚就在這裡嗎?”
“我不在,Lan小姐,我每天早晨6:30到,上午10點離開。”
“好的,知道了。”
西裔家政走了,手機也停了震動,鄢瀾打開疊着的衣服,白襯衫、黑西褲,很安全的顔色,襯衫裡還貼心地放着條一次性底褲和一件……标着34C的内衣。
鄢瀾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算你狠。
她走下床,走進裡面的浴室裡沖了個澡,換上衣服,手機又震了起來,鄢瀾看了看,還是隐藏号碼,突然覺得有點奇怪,誰一大早這麼锲而不舍地打電話?
接通了,“Hello?”
對面頓了一下,接着傳來一把似曾相識的聲音:“鄢瀾,是我。”
如果不是最近發生的事情,鄢瀾辨别出這把聲音的時間可能得延長兩秒,她的氣韻和以前比更加穩了,依舊低低的,帶着金屬的氣息。
鄢瀾的臉變得慘白,下意識将手機移遠,連呼吸都屏住了。
“喂?你……方便嗎?”那邊又開口。
鄢瀾看着手機屏上的時間跳動,輕輕吸了口氣,湊近,“如果有公事,走程序。”
标準的普通話又響起:“也說不上是公事私事,想跟你聊一聊,可以嗎?”
“我不方便。”
“我知道,你和誰在一起。”
鄢瀾倒抽了口涼氣,“你在監視我?”
“無意中撞見了,鄢瀾,一起喝個咖啡吧?我就在你樓下不遠。”
鄢瀾腦中“嗡”的一聲,條件反射地按掉了電話,熟悉的恐懼感又升騰上來。
她跑到卧室外,四處看了看,又從旋轉樓梯跑下去,找到昨天進門時的起居室,抓起大衣和包。
剛剛那個西裔家政聞聲從廚房出來,不解地看着她,“Lan小姐?”
“請幫我按下電梯。”
“可是Lan小姐,Sam小姐她……”
“哦,幫我跟她說一聲,有點急事先走了。”
“哦……好的……”家政猶豫着走過去,打開電梯門,按下了按鈕。
鄢瀾在地下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開了出去,不知道為什麼,她想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裡,哪怕知道那個打電話的人她躲不掉,但不能在這裡。
出口的小徑上,卻有一部黑色越野攔住了去路,鄢瀾按喇叭,那車紋絲不動,再去看駕駛室,紀希頤正坐在那裡看着自己。
鄢瀾幾近崩潰,握着方向盤,想不出下一步要怎樣。
紀希頤卻從車上走下來,倚在門邊,沖鄢瀾笑了笑,這樣僵持了一會兒,她走了過來。
鄢瀾的手搭在方向盤邊的變檔杆上,微微顫抖,等紀希頤走到窗邊,她推了下停車擋,松了腳刹。
紀希頤彎下身,對着她微笑。
窗玻璃緩緩落下,紀希頤看着鄢瀾那雙抵觸中透着恐懼的眸子,隻溫和地笑着,“你好嗎?”
“本來可以更好。”
紀希頤笑出來,“還是那樣伶牙俐齒,是塊兒做律師的料,”頓了頓,“我沒有别的意思,隻想約你喝杯咖啡,叙叙舊。”
“不在早晨六點不拿車堵着我就不能約了?”
紀希頤的笑容褪去了,“确實,我有點故意打擾你們的好事。”說着擡頭望了望頂樓的别墅,陽光正好灑在那上面,亮得刺眼。
鄢瀾不想聽這種話,咬牙切齒道:“這杯咖啡要在哪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