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黎聽着,在又一次小白車載着人經過後,開口,“最近生意怎麼樣?”
“一般,現在都往城裡買房子,鎮上的人越來越少,打印機也壞了,我讓你爸重新買他都舍不得。”張文秀說,“家裡也很緊張,你生活費如果不夠跟你同學借點,放假了上班掙了再還就是。”
張文秀的最後一個字剛落下,就聽那邊簡雲傑在喊,“媽,我新買的遊戲機你給我放哪兒了?”
“就在電視櫃下面,你找找。”張文秀整個注意力都放在找遊戲機上,匆匆說了句,“先這樣,你好好讀書。”
簡黎看着恢複到鎖屏界面的手機,被燈光刺到的眼有些發燙。
即使早就知道,也早已習慣他們的偏袒,但當事實擺在面前也還是覺得難受,但她已經沒力氣再去争。
迎面的車輛閃了兩下車燈,提示這邊車關閉遠光,簡黎深呼吸兩下,繼續往前走。
剛邁開步子,胳膊被人攥住,往旁邊拽。
簡黎被吓了一跳,下意識的用力甩開,拽着她的人悶哼一聲。
“恩将仇報了吧同學。”散漫聲音在頭頂響起。
簡黎擡頭,看見夜色下周述北俊朗的臉,下巴多了一道紅痕。
是她剛剛抓出來的,而同時,騎着自行車的人左拐右拐,沒走下面想求快避開減速帶,結果轉彎時重心偏離,連人帶車一起摔倒。
要不是周述北手快,她已經被自行車撞上。
簡黎後知後覺的慶幸,“謝謝,不好意思。”
謝謝你的幫忙,不好意思抓傷了你。
簡黎看着周述北下巴明顯腫起來的紅痕,摸了摸口袋,沒有消腫的,“我去買點藥。”
“跑什麼?”周述北再次拽住她,想到剛才的事又很快松開,“用不着,明天就消了。”
簡黎垂着眼,點頭應了聲,覺得不夠又點了點頭。
周述北樂了,“怎麼你比我還委屈的樣子?”
“沒有。”簡黎問,“事情解決了嗎?”
“解決了。”
旁邊有人拍照忘了關閃光燈,周述北這才發現她情緒不高,眼眶有些紅,像是真的受了委屈。
周述北嚼碎嘴裡的薄荷糖,眼尾下壓,“怎麼了這是?”
人真的很奇怪,沒人關心可以獨自消化,但别人問一句“怎麼了”情緒就像決堤的洪水,怎麼都收不住。
簡黎别開眼,沒說話。
怕一說話就哭出來,隻搖頭去拎起那兩個編織袋,衣服塞得滿滿當當,像有百斤重,她拎得很費力,隻能拖着走。拖了不過幾步,袋子應聲而斷。
簡黎渾身氣力也随着袋子洩掉,但腳下沒停,揪住袋子邊角繼續拖。
周述北看着沉默固執拖編織袋的人,斷掉的帶子被反複利用,或打成結将編織袋整個捆起來,或咬牙試圖用肩膀扛起來。
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纖細的體格根本撐不起寬大的衣服,牛仔褲褲腿挽了兩圈,後腳跟處有明顯的磨痕,幾次胳膊受不住重量放下,但很快又重來。
周述北點煙的動作停住,在又一次帶子斷裂後,心裡莫名有些煩躁。
把煙掐斷,上前。
大重量的編織袋被人拎起,周述北叫住一個騎電動車的男生。
“周哥?什麼事?”男生靠邊停下,視線落在簡黎身上半秒,“要帶東西嗎?”
周述北“嗯”了聲,“有繩子沒?”
男生停穩車,從後面的儲物箱拿出繩子,周述北動作利索的綁好,“送到—”
他頓住,扭頭問簡黎,“哪一棟?”
簡黎:“沁園八舍。”
周述北拍了下男生的肩:“幫個忙,回頭請你吃飯。”
男生不以為然,“這多大點事,别跟我客氣。”
周述北笑了聲,“謝了。”
男生重新坐上電動車,一溜煙的沒影。
周述北原路折回,原本沉重的袋子被他輕而易舉抱起,頂在肩膀。
簡黎想伸手去拿,“這個我自己來就行。”
周述北看了眼她被勒紅的手,舌尖掃了下牙尖,懶洋洋地笑,“同學,給我個面子。”
簡黎沒明白他的意思,周述北微微彎腰,“我好歹也是論壇名人,這麼多人在看,被拒絕了我不是很丢臉?”
他還是笑,渾身透着一股漫不經心,仿佛真的很在乎面子,“你也知道,我下午才去了派出所,名聲不太好,做點事挽救下。”
周述北站在路燈與陰影交接處,輪廓半明半暗,低低淡淡的聲音從耳朵落進心口,如清晨的露珠灌溉青草。
簡黎心跳亂了節奏,光影在她腳邊灑下一片,她幸運的也被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