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将身影拉長,簡黎看着地上自己與周述北時而拉開距離,時而短暫重疊,轉彎時衣袖相碰,布料摩擦發出幾不可聞的聲音,像一片羽毛落在平靜湖面。
很輕,但整面湖都泛起漣漪。
月色下,頭頂樹影婆娑,遠處音樂系彈奏着吉他,唱着民謠,身邊是在心裡喜歡兩年的人。
簡黎覺得,今天晚上其實也沒那麼糟,低落的情緒在一束束後退的光影中也淡去。
回宿舍的路很長,簡黎想說點什麼,但又不知道從哪兒開始。
過去十幾年的社交中,簡黎一直是人群中最不愛說話的人,逢年過節在父母的帶領下努力記下每一張面孔,關系,她應該叫什麼,來獲得張文秀短暫的一句誇贊。
一開始也有同齡人邀請她一起玩,但每次簡黎想去時都會被張文秀直接否決,漸漸地,其他人自然也不再跟她一塊玩。
又走完一條道。
“你的校園卡用起來怎麼樣?”思來想去,她隻找到這個不會出錯的問題。
周述北“嗯”了聲,“還可以。”
簡黎:“那就好。”
話題結束,簡黎在心裡有些洩氣。
“還挺敬業。”周述北聲音低而懶,右邊肩膀累了将東西換到左邊,“膽也挺大。”
“啊?”
“警是你報的。”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簡黎也沒想隐瞞這個事,“對,警察調查起來更快,能更快還你清白。”
周述北眉骨輕擡,有些意外地笑了下,“這麼相信我?萬一真是我打的,我可就被拘留了。”
“不會。”簡黎停下來,語氣肯定,“不會是你打的。”
周述北偏頭看她,隻到自己下巴高的姑娘微仰頭,清澈的眼倒映他身影,神色認真。
“你不是随便跟人動手的人,就算真的要打,也是光明正大的揍,揍完也認。”簡黎看着周述北眼睛,“你不是敢做不敢當的人。”
周述北難得的怔愣一下,像是自嘲地笑了聲,“那萬一我就是這種人呢?”
簡黎還想說什麼,周述北已經移開視線,還是那股漫不經心的散漫勁,嗓音卻沉了沉,“别美化我啊,小同學。”
話哽在喉間。
簡黎看着他不急不緩朝前的步伐,風吹落一片樹葉落在他踏過的地方,莫名覺出幾分孤獨。
她快步追上去,“不是美化你,因為我就是這樣覺得。”
周述北哼笑一聲,沒當真。
簡黎抓了下周述北袖子,察覺到不妥立刻松開,“不信的話,我給你看。”
周述北本想走,但又幾分好奇她要做什麼,擱下手裡的東西,好整以暇看她摸出手機。屏幕彈出内存嚴重不足的提示,簡黎直接忽略,有些急的等待頁面加載出來,把屏幕遞給他看。
“你看,這些都是大家對你的評價。”
上面是論壇關于這件事的讨論,有冷嘲熱諷的自然也有相信周述北的。
北城大學的論壇是匿名,點贊最高的一條有三千。
周述北自然知道論壇有關于自己的讨論,但他懶得看,嘴長在别人身上,要怎麼說他管不着,也不在意。
“有人質疑,但也會有人相信。”簡黎說,“但是我們不該,也不要否定自己。”
她一字一句肯定,不似其他人嘴上關心實則敷衍看熱鬧。
周述北心尖似被什麼東西碾過,不輕不重的一下,在心上留下痕迹。
到宿舍門口。
周述北從宿管那裡借了手推車和電梯卡,宿舍有貨梯,但需要刷卡才能使用。
簡黎接過,“謝謝。”
周述北把兩個袋子放到推車上,揚了揚手裡的A4紙,“謝你了,小同學。”
他轉身,背對她揮了揮手,空的塑料瓶滾到他腳邊,他踢一腳,等走近彎腰撿起來,丢進路邊垃圾桶。
男生宿舍在完全相反方向,周述北走了半個小時才終于到樓下,推開門,本想詢問情況的宋朗看見他下巴上的抓痕,發現新大陸的湊過來。
“你這下巴的傷,别跟我說是貓撓的。”宋朗勾着周述北脖子,“老周,你這是有情況啊,是不是那個給你辦卡的學妹?我就知道你倆肯定有貓膩,平時那麼多人敲門,你什麼時候辦過。”
周述北被宋朗勾住脖子往後仰,把手機揣進褲兜反客為主,将宋朗脖頸夾在臂彎,像抱籃球一樣,“是我管教不嚴,讓你這麼跟我說話。”
“艹!周述北你剛談戀愛發瘋了。”宋朗敵不過,隻得試圖用嘴上占優勢,又反應過來,“我才是你爹。”
周述北擰着宋朗胳膊,“别造謠,回來被樹枝刮的。”
宋朗疼得直叫,“哥哥哥,錯了錯了。”
周述北這才放開他,拉開自己座椅,看了眼旁邊的大合照,冷嗤一聲随手那本書擋住。
宋朗活動着有些酸痛的胳膊過來,言歸正傳,“警察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