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煙搖頭,将李雲瑤的話重複了一遍。
盛序安思索片刻:“那可能是郡主以前入宮的時候不小心滑倒過,我們改日入宮的時候注意一番。”
盛煙自是點頭,想了想,還是沒有多問當初雲閣的事情。
細雪紛紛,落在長安的街上,人聲鼎沸,盛煙同盛序安從人群中出來,一起坐上了回去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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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之後,盛序安先将盛煙送了回去,随後去了書房。
青笛一早便等在一旁,見到盛序安進來,立刻将這半年打探到的消息奉上。
書房内沒有旁人,盛序安自己點燃了油燈,才點燃,不太亮,有些昏暗,照在青年因為病弱蒼白的臉上。
青笛從一旁的暗格中拿出藥,又端來茶水。盛序安娴熟地服藥,咽下喉間不住湧上來的腥氣。
“公子,以後冬日還是要少出門。”
盛序安一邊點頭,一邊翻着手中的東西,半刻之後,輕輕蹙了眉:“查不到别的了?”
青笛搖頭:“不好查,每當查到些什麼線索就在一處斷了。小姐落水的事情線索斷在長公主府,查來查去所有的線索都指向長公主,雲閣的事情線索斷在那隻熊,事情發生的當夜那隻熊就被藥死了。如若按照當前查到的,小姐落水的事情是長公主的手筆,為的是毀壞小姐的名聲,雲閣發生的事情卻無從解釋。”
盛序安翻到最後一頁,上面記錄着這半年來李雲瑤的日常。
半年前于雲閣中昏厥的雲瑤郡主,這半年來隻出過三次門,每一次去的地方都是佛寺。信中說,這半年間,李雲瑤暗中向長安的三大佛寺捐贈了大量的銀錢,為翊竹供了上千盞長思燈。
書房内由一開始的昏暗,逐漸變得亮堂起來。油燈燃着燃着明亮了許多,盛序安揮了揮手,讓青笛先下去。
青笛說的沒錯,卻也錯了。雲閣的事情同小煙落水的事情其實是一個解釋,為的全都是那至今還空缺的太子妃之位。
長公主設計陷害小煙落水,傳播流言毀壞小煙名聲,為的是将小煙從太子妃的人選中剔除。隻是長公主沒有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雲閣的事情一出,李雲瑤不願再嫁給太子,她的百般謀劃都落了空。
長公主不足為懼,同當今聖上不是嫡親,上次的包庇已經耗光了最後一絲情面。他應該為小煙擔憂的是那個幕後之人。
究竟是誰,才能夠如此精準地算計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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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盛煙并不知曉。
入睡前,她想到了雲瑤郡主那張蒼白的臉。明明已經撲滿了脂粉,還是掩不住迎面而來的病态。
她輕歎了口氣,想着過兩日的宮宴。哥哥前兩日同她說,這一次宮宴上,為她和謝雲疏賜婚的聖旨就應該下來了。
說是‘應該’,但這個話從哥哥口中說出來,應當就是八九不離十了。
盛煙将臉埋進被子,一時間有些不明白自己的情緒。她很清楚這一張賜婚聖旨是怎麼來的,也明白這一張聖旨所賜婚的對象是盛大将軍盛箫意的二女兒,禮部侍郎盛序安的妹妹,同她本人,沒有任何的關系。
冬日的夜總是寂靜些的,盛煙不知為何又想到了那一幕。
宴會上,那個同她相熟的小姐看了她一眼之後,将手中的荷包遞向了謝雲疏,不遠處是匆忙逃離的她。
被褥中,少女将身體縮緊,像是在掙紮什麼。她好像覺得故事不應該是這樣,但是已經走到這一步,她無法向後退,隻能一點一點向前進。
在她無法再抵達的時光中,她曾閉着眼,虔誠地向漫天的繁星許願。
江南多雨,他們成婚那日可不可以是一個明媚的晴天。要草長莺飛的二月,要看紙鸢漫天,俊美的少年郎穿着大紅的喜袍,一切遠遠勝過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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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五時,盛煙随父兄入宮去參加宮宴。
宴會上,她第一次見到了皇後,也就是謝雲疏的娘親。皇後名為殷嬌,是很傳奇的一個人。盛煙第一次聽到同皇後有關的事情,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那時候祖母還在,盛映珠同盛宏上京後回來,帶回了一堆東西和傳聞,其中就有關于這位傳奇的皇後的。盛映珠當時初學了些詩文,開口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可皇後還是皇後,皇帝都換了一個,皇後還是皇後,真是厲害。”
一群丫鬟哄着賠笑,她站在牆角沒有說話。當天晚上,盛宏大怒,将她和盛映珠叫到書房狠狠地責罵了一個時辰,讓她們記住禍從口中,如此狂言以後不要再說。訓完,盛宏讓她們去祠堂罰跪一晚長長教訓。
那是第一次盛宏如此嚴厲地懲罰盛映珠,故而盛煙一直記得很清楚。回過神,她望向階梯之上的帝後,兩個人貌合神離,絲毫不似當初的恩愛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