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飾鋪樓上,青衣丫鬟問:“小姐,您不看熱鬧啦?”
藏在簾子後的女子一身白衣,眉目豔麗,神色間卻别有一股冷意。她輕哼:“金吾衛這群窮酸,有什麼好看的?”
“不呀,姑娘,這位可是皇後呢!”青衣丫鬟熱切分享最新消息,“這兩天京城都傳遍了,說聖上不是真的要廢後,口口聲聲說和離,其實是放皇後出宮玩。皇後想進金吾衛,禦史大夫都寫了條子,特意安排她去。小姐方才沒看到,皇後可嚣張了,把兩撥纨绔都打了一遍,還說要告訴她禦史大夫,讓蔣大人參那些纨绔的爹。”
白衣女子依舊不甚興趣:“說到底,也是廢後。”
“這可不是一般的廢後,這位徐夫人是永定侯府唯一的血脈。”
白衣女子的手在袖子裡不覺握緊,面上絲毫不動,點頭:“哦。”
永定侯的女兒,從前整日出入東宮那位?
*
樓下,呂成泰默不作聲地跟着徐燕昭走了,繼續巡街,隻是隐晦地跟周甯全交換了眼神。
他方才故意聯合周甯全阻攔張高,是為了讓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廢後知道,京城不是什麼事都能管的。對付京城的纨绔們,講道理是沒有用的,他們眼裡心中根本沒有道義可說,隻會仗勢欺人。
而他們金吾衛也早已不是永嘉、太安年間的金吾衛了,什麼事都管不了,除了給人刷品階之外,一無用處。胡亂管事,不可能伸張正義,隻會連累他們被罰。
沒想到,徐燕昭沒有講道理,直接武力鎮壓之後用更大的權勢去壓。
如今清流與世家兩派鬥得水深火熱,以禦史大夫蔣翕之為首的清流們恨不得掘地三尺給世家找錯處,逮着了就要在朝堂上大吵一架,尋罪名把世家勢力給罰了。
這位廢後……呂成泰忍不住偷觑一眼。
是歪打正着嗎?還是說,是禦史大夫授意的?
他的目光,徐燕昭看得清楚,當時沒說什麼。巡街完了,取回了腰牌,徐燕昭抱着手臂靠在牆壁上,一條腿伸得長長的,把下值的呂成泰堵住了。
“呂公子。”徐燕昭笑嘻嘻地問,“今日樓上那佳人,你認得?”
呂成泰抱着拳,打馬虎眼:“徐隊正,屬下已經下值了,家裡還有事,恕屬下失陪。”
“别呀。”徐燕昭手臂一伸,卷起的鞭子就格住了呂成泰的胳膊。
穩穩當當,呂成泰試了試,居然推不開!
“呂成泰,我知道你喜歡看人下菜碟。那我不妨跟你明說,廢後雲雲都是假的,我隻是出宮玩,宗正寺玉牒上我的名字還刻着呢,謝十七不會娶我以外的人做皇後,我老師也不會讓我以外的女子生下皇嗣。等我玩夠了,還回宮去當皇後。你們宣甯伯府雖是勳貴,但一向不得周仲溪那老頭子的喜歡,否則也不會成今天這樣子。與其把寶都壓在周仲溪那老頭子身上,費力讨好而不得,不如做兩手準備?反正,你在宣甯伯府也是出了名的不着道。”
呂成泰霍地擡眼,目光如電地盯着她。
這比海棠還嬌柔三分的女子隻是嬉笑,半點沒當他一回事。
“這有什麼好吃驚的,我是貪玩,但我好歹也當了五年皇後,真當我對京城一無所知麼?不怕你惱,京城的盤根錯節,我隻怕比你還清楚三分呢。”
呂成泰的目光變幻數次,最後什麼都湮滅了,隻後退一步,低頭抱拳,恭敬道:“不知娘娘有什麼吩咐?”
“好,快人快語!”徐燕昭收回鞭子,直言:“那美人,你認識?”
第二次聽了,這話裡每個字呂成泰還是接不了!
天下還有女子喜歡美女的?這位廢後莫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癖好?
但方才兩人已達成默契,呂成泰隻得直說:“是,那是醉紅顔的花魁飄飄姑娘。”
徐燕昭:“醉紅顔?”
“北曲裡的青-樓。四年前飄飄姑娘奪得花魁,至此門庭若市,一舉成為京城最貴的青-樓。”
“哦……”徐燕昭若有所思,“花魁……那豈不是很美?你幾時去?能帶我見識見識麼?”
“……”呂成泰沉默了足足一息,才道:“不能。”
徐燕昭睜大眼:“咱們交情還不夠麼?”
他們的交情?
天地良心,他又不是魏臨頤,跟她從小在京城打架長大的,哪來的交情?
呂成泰無奈,幹脆明說了:“娘娘有命,屬下哪敢不從?隻是一來,娘娘将來是要回宮的,如何能入青樓那等污穢之地?再者,屬下月錢并不夠付飄飄姑娘一晚纏頭。”
他就算不受寵,那也是宣甯伯府的公子,怎麼會一晚上的纏頭都付不起?
徐燕昭好奇:“這麼貴?多少錢?”
呂成泰:“三百兩一晚。”
“三、三百兩?!”徐燕昭都傻了眼。
京城的尋常人家,三十兩夠一年的花銷了,這還是京城,若是附近的村子,一年十兩銀子,都過得綽綽有餘。魏臨頤身為正五品的右金吾衛中郎将,月俸不過十兩。一年一百二十兩俸祿,魏公子都得攢近三年的俸祿才能見花魁一面。
“那……”徐燕昭不死心,“周兄呢?”
她怎麼看出他跟周甯全交情匪淺的?
呂成泰才皺眉,周甯全恹恹的聲音就在旁邊響起。
“我不行,我身子弱,我家不許我逛青-樓。”
那剩下兩個更不必說了,張高跟布流星肯定也沒錢,難道她要去撺掇魏臨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