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送走蔣翕之,香盈才來得及将今日府門前的種種彙報。
她眉宇間止不住擔憂之色,徐燕昭卻開心地笑起來:“好,今日在宮裡,我同十七還擔心那群老東西龜縮,京城一動不動跟王八似的,都沒處下口。打草驚蛇才好,蛇動了才知道在哪嘛!”
她一手撐在下巴上,一手用筷子點着碟子,吃飯也沒個正經樣。
“我覺得最關鍵的點還是在何飄飄身上。我想在何飄飄哪裡找到線索,王八們也想,就看誰先取得何飄飄的信任了。”
“這樣。”徐燕昭道,“疏影,你将傷藥撿個全套,香盈,你找個盒子,明天替我送去,注意……”
她低低地說了一段話。“記住了?”
“是,屬下記住了。”
“好姑娘。”徐燕昭誇道,“疏影去容易遭人誤會,你這麼軟軟乎乎的,誰見了不喜歡呀?這任務就交給你了!”
香盈點點頭,又忍不住擔憂:“可是,夫人……蔣大人那裡……”
夫人的話她絕不會不聽的,可昨天蔣大人不是才警告過夫人要知分寸的嗎?
“當務之急,就是取得何飄飄的信任。”徐燕昭保證。“萬事有我擔着,不怕,啊?”
于是第二天上午,香盈就抱着盒子往醉紅顔去了。她容貌秀麗,氣質又軟又幹淨,着實不像倚門賣笑之人,一進長樂坊,就吸引了注意。
四處打量的目光看得香盈的臉都紅了,好不容易找到醉紅顔的招牌,忙上前問道:“這位姐姐,敢問何飄飄姑娘是在這裡麼?”
門口的花娘先是一愣,而後禁不住用團扇掩口,格格笑起來:“好麼!還有這等事?”
香盈舉了舉手裡的木盒:“我是永定侯府的侍女,我家夫人派我來給何姑娘送藥。”
花娘們一愣,臉上一下子不是滋味起來,正定定地看着她,老鸨已得到消息趕出來了。
縱然心裡叫苦不疊,不知這位廢後是什麼打算,但放一百個膽子,青-樓也不敢跟世家作對。老鸨客客氣氣地說:“姑娘,不是我不懂禮數,但這地方不是好人家女兒該來的。請姑娘将東西給我,我來轉交,你趕緊回去吧。”
香盈搖頭,軟乖但不退讓:“夫人叮囑我親手交給何姑娘,我不能違命。”
老鸨隻好親自将她帶進去,哪知才穿過小花園,就被人攔住了。
香盈認出是陪着何飄飄到侯府去的丫鬟,不覺抿嘴微笑,無聲問好。
“……”這一笑十分客氣親和,玉香滿肚子的話都不忍當面說了,隻能将老鸨拉到一旁。“媽媽,您來一下。”
平日裡底下的小丫頭若是敢這般拉拉扯扯,早被老鸨拉到後院打一頓了。隻是昨晚一事後,老鸨不免對何飄飄心有餘悸,連她身邊的人都高看了幾眼。
“怎麼回事?”
玉香一直将她拉到一株盛放的碧桃後,看看桃花遮住了兩人的行蹤,才小聲說:“媽媽,姑娘不願與永定侯府的人有來往,讓奴把這女子回絕了。”
老鸨修剪得細長的眉狠狠地擰住,忙壓低了聲音詢問起來。兩人一邊說,一邊透過花枝看着花園裡。隻見香盈到底是侯府出來的侍女,十分沉靜,捧着盒子在太陽下站了好一會兒,神色都沒變一下。
正感歎着,忽然一聲清朗倜傥的笑聲傳來:“喲,飄飄姑娘這麼狠心,又罰丫鬟站院子呢?”
話音落下,一隻手便握住了香盈的肩頭,将她轉了過去。
香盈先是吃了一驚,而後對上了一雙笑盈盈的、冰冷的眼睛。
男子一身暗青布袍,長發一半以木簪束髻,一半散在背後,左手提了個酒壺,右手抓着她的肩膀。他眉目堪稱俊朗,隻是這副散發不羁的樣子,十足就是個浪蕩子。
“我不……”香盈的話才說出口,身後又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
“杜郎!”
何飄飄臉上還捂着帕子,連帷帽都來不及戴講究匆匆趕過來。她将香盈拉到身後,對男子皺眉道:“這不是樓裡的姑娘!杜郎勿要輕薄好人家女兒!”
男子挑了一下眉,拎着酒壺拱拱手:“小娘子,在下失禮了。”
何飄飄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她心中煩躁,語氣也不太好,轉身問道:“貴客何故來此賤地?”
香盈見了一禮:“我奉夫人之命,給姑娘送傷藥來了。我家夫人叮囑姑娘,雖是切果的刀子,但還是要注意,免得留下疤痕。”
她一邊說一邊将手中的盒子遞上,何飄飄卻不接,反而道:“賤妾受不起,昨日已将此物歸還。”
“我家夫人說,姑娘送回,她願再送出,若是姑娘實在不想收,便随意處置吧。”香盈說着一笑,将木盒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行禮而去。
何飄飄既不送客,也不挽留。冷眼看着香盈離開後,她先瞪了那青袍男子一眼。
“這……冤枉啊花魁娘子。”青袍男子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是風流不下-流的。”
這男子名叫杜遣懷,曾是杜氏子弟。京兆杜氏乃是世家大族,此人不知是不是父母早亡的緣故,文不成武不就,一直浪迹江湖與青-樓。他号稱風流不下-流,從不嫖宿,隻在青-樓寫詞曲與妓-女歌唱。但他到底沒有井水歌柳詞之能,不過賺一兩壺酒錢、混個飽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