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甯用手指沾了水,在牆壁上畫了半個正字。
他落難了三天兩夜,水珠蜿蜒着從落筆處崎岖落下,暈散了半個正字。
三天隻吃了一頓栗子,居然還有力氣,也沒脫水。
“要有多久,才會有人來救我?”他真的能活下來嗎?
桑甯喃喃自語,不自覺皺起眉頭。
他這一路過來,沒遇見一個人,是不是那些人……
桑甯猝然失神,直到一條觸須撫弄過他的唇角。
他困惑張口,緊接着瞪圓了眼睛,發出掙紮的嗚/咽:“唔!”
一條觸須結結實實的送入他的嘴中,他一把抓住浴缸邊緣,向後仰頭,不住的用舌頭推拒,柔軟的觸須依舊直直的探入。
桑甯手腳并用,不住的在空中掙紮擺弄。
一時間水花四濺,腳掌失力的蹭過邊緣,用力的攥緊腳趾。
直到觸須拔出喉嚨的那一刻,桑甯也像是得救般仰頭大口大口的呼吸起來,刺痛的喉嚨令他一吞咽都發疼。
他渾身狼狽,濕發淩亂的黏在臉上,呈現出淩亂無措的破碎感,眼角挂着的淚珠将将墜落,眨動間暈在了眼尾。
“水母”徒然無措起來。
[老婆吃……喂老婆……]
它再度發作,桑甯及時捂住嘴,極速搖頭。
含淚的琥珀眸子濕漉漉的,像是被欺負狠了,整個人脆弱慌張。
[嗚——老婆不喜歡吃“水母”]
菲薩利亞縮成一團,沒有再嘗試喂飽老婆。
桑甯掙紮着從浴缸裡爬起來,一邊發抖一邊快速擦幹身上的水。
柔韌的身體被藏藍色的衣服包裹,桑甯不敢再看菲薩利亞一眼。
關上浴室門的一瞬間,桑甯似乎從門縫裡與裡面的“水母”對上了眼。
那是一顆裸露在外的眼球,一眨眼就消失在眼前。
是幻覺?
那隻似狼的生物是怪物,巨大的水母就不是怪物嗎?
桑甯第一次如此明确的意識到,危險性上看,菲薩利亞與那隻怪物沒什麼區别。
——都可以輕松奪走他的生命。
桑甯的喉嚨依舊隐隐作痛,他焦慮到咬住手指,慌張的來回踱步,在空蕩蕩的堂屋裡來回打轉。
他熟稔的咬住自己曲起的手指關節,看着牙印落在發白的手指,麻木的咬住下一節關節。
從食指咬到小拇指,每一根手指落滿了痕迹。
那些深深淺淺的痕迹很快就會消失,作為公衆人物,桑甯暴露在外的皮膚不被允許出現明顯的損傷。
時至今日,桑甯已經記不得簽明星合同時的心情,隻是他要脫離孤兒院的環境,那個年紀,就隻能簽下那份合約。
桑甯猝然失神。
他想,其實也不是很可怕。
反正人都要死的。
比起死,桑甯想了想,沒有菲薩利亞,隻有自己一個人在這裡。
……好可怕。
…………好可怕。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眼淚莫名從眼眶溢出,滴在手指上。
桑甯松了嘴,看着手指上的痕迹,遮掩般垂下手藏進了衣袖裡。
他揉了揉腮幫子,想要撐起笑容。
突然,一個圓滾滾的東西撞到了他的腳邊。
桑甯低頭一看,是栗子。
他快速的擡起頭,視線飛向周圍,幽藍色的水波紋一圈一圈的潋滟生波,在空中晃晃悠悠,完全遮掩不住。
“水母”從天邊降落,還是老年車那樣不緊不慢的動作,在風中被刮得到處亂飄。
它蜷縮着觸須,艱難的兜住東西,一顆一顆的栗子仍然不間斷的從菲薩利亞身體裡掉落,骨碌骨碌的滾向桑甯。
菲薩利亞搭着桑甯的手,它帶回了桑甯丢失的栗子,包括那些無用的塑料水瓶、打不出火的石頭和半塊破碎的瓷碗。
讨好的安撫的,輕柔的拂過桑甯的眉眼。
[老婆,不難過,不怕]
桑甯不知道那一瞬間的心情是什麼,隻是神态怔怔,猝然心跳一撞,噗通噗通的震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