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源轉移,指尖的紅褪去,在聞淮看不見的地方,泛起了绯色。
聞淮想要推開夏知衍,卻做不到,明明他什麼也沒做。
窗外響起鳴笛聲,開了窗聽了尤為明顯。
這聲拯救了聞淮,打破了原有的暧昧。
剛剛貼得太近,他聞見了對方身上的味道。
是大地。
是他送給他的那瓶香水。
隻萦繞在脖頸間的香水味,若非同榻而眠,隻有這樣近的距離才能聞到。
他有些發暈。
急需冷靜。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窗邊,将窗戶開到最大,大口大口地呼吸,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緩過勁兒。
面頰褪去紅,心跳還是控制不住,心跳聲在耳邊放大,仿佛能聽見血液在身體流動。
“怎麼了?”夏知衍走到他身邊。
聞淮不肯回頭看他,他的心緒不甯,最不想讓夏知衍發覺。
“沒事兒。”聞淮偏過頭,就是不對上夏知衍的目光。
夏知衍得逞地笑了兩下,“那我們去吃飯吧。”
走出酒店大門,猛吸了口冷氣,聞淮才算活過來。
剛在電梯裡,他隻敢對着反光偷瞄夏知衍,幾次差點被抓包。
他想自己似乎被調戲了,但又苦于找不到證據。
被前男友調戲,這算什麼。
聞淮平複了兩下心情,波光粼粼的湖面,即使在冬日,依舊有人在湖上泛舟。
遠處的連綿青山已經褪去薄紗,顯現出真影。
日頭正好。
聞淮跟在夏知衍身後。
他很久沒觀察過夏知衍,他身材極好,寬肩窄腰,皆掩在大衣之下,隻露出一節手腕,骨節突出,能清晰地看到血管的位置。
“發什麼愣?”
聞淮回過神,跟上夏知衍,走到他身側,“我們去吃什麼?”
“這附近有家面館,不遠,聽謝平川說很好吃。”
聞淮不服氣,“西城我都不知道的好吃的餐館,他謝平川能知道?”
他家沒敗落前,出手闊綽,總有些朋友來西城找他玩,他總是大包大攬。
西城上到米其林餐廳,下到極具口碑的蒼蠅館子,基本上都嘗試過。他就跟在潮流第一線。
在他心裡謝平川就是個鐵血直男,能找到家不難吃的餐廳就算是他做足了功課。
夏知衍瞥了眼聞淮,“謝平川這些年長進了不少。”
“那讓我來鑒賞下。”
聞淮打心眼裡不相信。
那家面館是仿古建築的裝修,藏在樹蔭中,頗有大隐于市的味道。
進門是古代酒樓的樣式。
已是下午一點半,卻隻有一小半的位置空着,生意極好,他們被引到靠窗的位置上。
是古代的花窗樣式,是冬天所以關得嚴實。
他跟着夏知衍點了爆鳝面。
端上桌,濃油赤醬,聞淮從桌邊拿起辣椒油,剛打開,撲面而來的香味。
他挖了一勺放進自己碗中,将面條拌勻。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
他夾起面條,送進口中。
夏知衍沒動,看他弄完了全程,拌了拌自己碗裡的面,“怎麼樣?”
“我給謝平川道歉。”
聞淮這人最大的優點,道歉極快。
夏知衍笑了笑,學着聞淮加了勺辣椒油。
“哎,你不能吃辣!”聞淮眼疾手快,奪過勺子,加進自己的碗中。
“這辣椒油不辣,就是增加風味,”夏知衍想要拿回勺子的使用權,“你自己不也嘗過?”
聞淮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這才意識到自己是關心則亂。
他讪讪地放下勺子,低頭吃面。
“你下午有什麼安排嗎?”夏知衍問道。
聞淮咽下最後一口面,“沒。”
“那陪我去寺廟裡逛逛?”
“你所求的是什麼?”聞淮猛地擡起頭。
“沒求什麼,我還願而已。”
聞淮想問他曾經求過什麼,得到圓滿。想了想,自己沒了資格。
他始終無法将夏知衍從前任的身份中分離開,隻做朋友,他分不清界限。
夏知衍之于聞淮,是介于前任和朋友之間,那專門為夏知衍開辟出來的位置。
不可以過多地幹涉他的選擇,好奇他的人生,也不能完全地視而不見。
聞淮擰開桌面上的礦泉水,喝了兩口,“行啊。”
*
去往寺廟的路,常年堵車,聞淮和夏知衍坐在後排。
聞淮看着堵車有些焦心,他看了眼地圖,還餘下一公裡,不算太遠。
“我們走過去吧?”他歪過頭問夏知衍的意見。
夏知衍上下打量着他,“你确定?”
聞淮的體力他是知道的,早上出門遛了一圈,現在走過去,等下怕是沒力氣爬上山頂。
聞淮對上他狐疑的目光,“拜托,我在英國經常走路得好不好。”
夏知衍點點頭,“那行。”
他們下車的地方是個極緩的斜坡,比平時的路要費力些。不少人跟他們一樣,跟着人流順着往上走。
剛走到山腳下,聞淮就有些後悔自己的逞強,他體力不算好。
寺廟是他上大學那年來的,許多年沒來,早就忘了這是條要爬山的路。
“還行嗎?”夏知衍問道。
聞淮像是觸電般,“行,當然行了!”一聲比一聲高。
夏知衍跟在他身後偷笑。
縱使是工作日,來上香的人也不少。
園林式寺廟,即使在冬日也是滿眼的綠。
潺潺流水藏在彎曲的小路間,石刻在午後光影之中,有種佛性。
夏知衍走在前方,不算快,似乎在等聞淮。
聞淮走得不算費力,但爬山實在不算他的強項。
夏知衍站在路标前等聞淮。
聞淮停在他身邊,“怎麼不走了?”
“我等你。”
聞淮擺擺手,“我現在就是一股勁兒,要是洩了氣,我就走不動了。”
“什麼勁兒?”聞淮疑惑地問道。
聞淮吞了吞口水,指了指路标的最頂端,“這是天下第一财神廟,我都來了,必須去拜拜。”
夏知衍無奈地抿了抿唇,“你還真是……财迷啊!”
聞淮推着夏知衍往前走,“快走,等下來不及了。”
走到寺廟,聞淮扶着樓梯扶手喘氣,他讨厭爬樓梯。
夏知衍給廟裡捐了錢,算是還了願。
聞淮見他虔誠的模樣,按捺不住好奇心,“你……求了什麼?”
他好奇期待對方的答案,又害怕答案。
夏知衍略帶抱歉地說道:“抱歉,還不到時候。”
聞淮揮揮手,“沒事兒,這是你的隐私,是我越界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聞淮,還沒到時間,等我可以說了,我一定會告訴你。”
接下來的路程,聞淮不大高興,太陽不再正空,沒了太陽,溫度有些下降。
他在财神廟,朝着四面八方都拜了拜,恭恭敬敬的跪着,在正殿規規矩矩的磕了頭。
那是他難得的正經時刻。
夏知衍問他,求了什麼。
聞淮沒心沒肺的說道:“當然是求發财了。”
夏知衍抿了抿唇,跟在他身後,“那你不如抱我大腿?”
聞淮隐隐聽見有人說了什麼,但又沒聽清,轉過頭想再問,“什麼?”
“沒什麼,我說今天天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