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來,易清雪身上的傷竟都好了,連帶着雙腿也恢複如常,提了整晚的心這才安定下來。
千帆師兄昨夜過來告知消息稱:待得能下地了,便送他上清淺峰,還說這是師尊的意思。
得益于顧輕舟連日來的關照,易清雪對他雖還未完全信任,卻也不如先前那麼防備了。他不敢讓師尊多等,在發現自己已無大礙後,就将柴房内外打掃幹淨了。此刻把包袱布攤在床上,正收拾日常的衣物用品。
伸手去夠衣服時,不小心碰歪了枕頭,枕頭往旁邊歪了寸許,下方的錦囊就露出了一個角。
易清雪身子微頓,随手将錦囊抽出來往内一扔,落在包袱布邊緣處。他疊好衣服往布中間方時,不由得老看那隻的錦囊。
猶豫了好一會,他伸手将錦囊拿起,放在衣服上方,确認收拾好後,将包裹打結放在一邊。
放了沒幾秒,轉個身的功夫,又三兩下給打開了。正中央的錦囊被拿了出來,易清雪抿了抿唇,将東西揣進了胸口。
此刻活幹完,易清雪背着包袱坐在門口石墩上,看着遠處的荒山出神。
其實正當日暮,山風呼嘯凜冽,猛地一陣勁風吹過來,将房頂上的幾塊草墊吹飛了。對此情景見怪不怪的易清雪甚為鎮定,默默起身走到牆根下,拽起一塊編織好的草墊飛身上房,對準破洞的地方緊塞進去,一番動作行雲流水。
師兄一早傳訊詢問傷情,聽得無礙後,便說師尊吩咐帶他上清淺峰,隻是後山結界異常,得先去查探,讓他靜等片刻。易清雪幹脆就房頂而坐,雙腿順勢垂着,任由落日餘晖照在臉上。
若今晚的落日是明晨的日出,那就好了。
正自想着,就見來路不遠處的譚今三人的身影,沒多久就到了近前。
易清雪跳到一邊冷眼站着,也不作聲。
譚今聽說師尊要帶這個廢物上峰,早就大大的不憤,又見易清雪冷漠倨傲,心裡那股火更是蹭蹭往上竄,怒道:“見到師兄不見禮,還有點規矩嗎,才一天沒挨揍就皮癢了?别以為師尊下了規訓,你就能無法無天,哼,我依然能以不敬師長之罪懲處你!”
易清雪冷言道:“依不依規訓,你也懲處過不少了。”
譚今道:“看來今天不給你點教訓,你真要騎在我脖子上拉屎了,這可是你自找的!”
說罷竄身上前就要抓人,易清雪早有防備,迅速閃到一邊,他修為不深,架不住年輕敏捷,這一避還真讓他給避開了。
譚今愕然道:“你還敢躲!”
易清雪抱臂看着他,威脅道:“我等會即要上清淺峰,你若敢碰我一下,我就跟師尊告狀,說你違令私自處刑,到底誰不敬師長,屆時相信師尊自有定奪。”
反正都要走了,就算上了清淺峰沒好日子過,左不過是一死,還不如不受這個鳥氣。
見慣了逆來順受的易清雪,猛地被他連噎三次,譚今怒上心頭,已是氣到了極緻。
正要動手時,他忽想起什麼似的,反而笑道:“易清雪,你真以為師尊真護着你嗎,大錯特錯啦!師尊不過是看你沒爹養沒娘教可憐罷了,說來也是,一個沒爹沒娘的野孩子,能活這麼大也是菩薩心善。不過菩薩也真是,既然保佑你,讓你在老鴉山上為師尊所救,怎麼不保佑保佑你那早死的爹娘,好讓她們也多活幾年呐?”
譚今知道易清雪的痛點,故意句句不離爹娘。尖酸刻薄的話如刀似劍,一字一句紮在易清雪心頭,直刺得他血肉模糊。
易清雪雙拳緊握,面色鐵青,可他臉色越難看,譚今的話就越順暢,他口中不停道:“我看啊,你爹娘八成就是讓你克的,不然怎麼偏生就你活着,像你這種瘟神,還不如盡早去死,免得叫人倒黴。”
終于隐忍不住,易清雪大喝道:“夠了!爹娘不是我克死的,你胡說!”說着便要上去扭打。
譚今依葫蘆畫瓢,仿照易清雪先前的樣子避開,獰笑道:“怎麼,你惱羞成怒了,你也覺得我說的是對的,隻是你不敢承認是嗎。看來你不僅是個瘟神,還是個膽小鬼,哈哈哈哈,膽小鬼!”
鏡清拉了下他的衣袖,道:“師兄,若看這小子不順眼,打一頓也就是了,這些話……有點過了吧。”
譚今反駁道:“我哪說錯了,他爹娘就是他克死的,他……”
鏡明忙道:“師兄!”
譚今衣袖一甩,重重哼了一聲,卻也沒再說話。三人相攜離去,獨留易清雪僵站在原地。
他一張臉憋得通紅,眼眶中蓄滿了淚,其中一滴不負重壓,啪嗒一下砸在地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然後是第二滴,第三滴……
啪嗒。
啪嗒。
啪嗒。
他話音哽咽,喉嚨腥疼,嘴裡一直重複道:“爹娘不是我克死的,不是我克死的……”
夜深露重,清淺峰竹林中燈火通明,顧輕舟叉腰看着桌案上的東西,自豪道:“老子真是個天才。”
前幾日幸得念千帆提醒,顧輕舟才想起來,今日是易清雪的生辰。從系統健康值來看,知道他痊愈了,一大早就給念千帆傳訊,讓他帶人上峰。自己則留下給他準備點小驚喜。
“等安頓下來,得給他配個傳訊儀,老打中間商電話太不方便了。”
其時天色已晚,顧輕舟東西弄完,便給念千帆傳了訊,待得通了,便問道:“上峰了嗎。”
念千帆一聽這話,道:“清雪早已走了,師尊沒見他嗎?”
顧輕舟道:“沒有,你沒帶他?”
念千帆道:“峰下結界有異,我囑咐清雪等我片刻,待我查探完後帶他上峰可我回來沒見着人,幾個師弟說見他出了柴房往外走了,弟子以為他等不及,先一步渡鶴上峰了。”
顧輕舟眉目一擰,道:“他不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