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讨完招賢會諸事，鄒柳二人方才離峰。

顧輕舟傷好了大半，已能正常下地行走了，等師兄們遠去後，顧輕舟穿衣下地，一溜煙竄去了廚房。

原身辟谷，清淺峰的廚房隻是個擺設，顧輕舟剛到這時，曾因嘴饞想炒個瓜子吃，可翻遍整個屋，都沒能找到一把鏟子鍋具，更别說其他食材調料了。

不過從易清雪上峰後，東西添置得齊，柴火一堆堆摞在角落，到處一塵不染，看着就溫馨敞亮。

還真有那麼點味道。

顧輕舟本想尋些吃食，沒想到全是原生态無添加的食材，拿回來時是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沒有現成能吃的。

“嘶，這可咋整，難不成我做？可我不會做飯啊，不然也不至于天天吃泡面了。”

回想以往慘不忍睹的廚房戰績，顧輕舟汗毛一豎，“咦”了一聲道：“還是算了。”

撓頭思考間，耳中鑽入幾聲雞鳴，顧輕舟一拍腦袋，瞬間有了主意。

“咯，咯咯，咯！”

淩亂雞叫過後，顧輕舟薅着手裡的雞，勾唇哼道：“可算逮着你了，再飛啊。”

沒再耽誤時間，顧輕舟拎雞出了廚房。路過雅居之時，他偏頭想了想，縱身跳窗進了卧室，片刻後又風風火火地從正門沖出來，手上比先前多了個包袱。

諸般準備做完，顧輕舟奔至山崖，渡鶴離峰而去。

另一邊，易清雪從退下後，便聽話上了積雪峰。

雪峰之巅高聳入雲，此刻天色又晚，周遭萬籁俱靜。白雪玄冰積成的絕壁光滑無垢，如玉般垂直立在頂上。

從入了銜月宗後，面壁便是家常便飯，說與這冰壁形影不離一點都不過分。

明明場景最熟悉不過，心境卻是天差地别。

易清雪跪在冰壁前，腦海裡全是顧輕舟數次包庇護短的模樣。冰壁本就熒光平滑，宛若鏡子，他又想得入神，不知不覺間，一抹熟悉的身段竟映在了冰壁上。

那身影轉過來，是顧輕舟的臉，他眉眼緊蹙，語氣是說不出的冷漠厭煩。

“拜師大會莊重要緊，你出身山野，不懂禮節，未免有所纰漏，還是不要去了。”

“根基極差，莫要妄想。”

……

易清雪一驚，再看去時，冰壁上的人影依舊存在，可記憶中那張常挂厭惡的冷臉早已消失不見。

“不然給你幹嘛，劈柴啊。”

“他膝上有舊疾。”

“我說過會護着你。”

在月光照耀下，璧上的人影活靈活現，就像透過冰壁窺見了天宮上的神飛仙人。

易清雪看得如癡如迷，一顆心一雙眼全被吸引，直到聽見響動方才清醒。反應過來自己方才所想之念，易清雪暗自一驚，連帶着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回過神後的易清雪依舊跪着沒動，卻也不敢再看冰壁，他循聲回頭，尋找方才聽見的異動。

定睛等了一會，峰口處果有人來。易清雪凝神沉心，右手緩緩朝‘都沒有’伸去。

動作卻在看清來人時滞住，易清雪面露詫色，不自覺道：“師尊？”

前方來人右手拽雞，左手抱柴，腰間垮了個皮口袋，發冠略微淩亂，頂上甚至還插着兩根雞毛。

不是顧輕舟又是誰。

相比易清雪道錯愕，他就要鎮定得多，立馬招呼道：“别跪那了，起來來幫把手，快點的，我感覺這雞要拉屎了！”

易清雪連忙起身，邊跑邊道：“哦哦，來了。”

也不管對方能不能接下，顧輕舟将東西一股腦全遞了過去。兩人一個手忙腳亂，一個累得叉腰喘氣，場面頗為淩亂。

那雞本就受了驚，又被人提到這雪峰冰地上，凍得直打哆嗦，一雙翅膀撲棱着就要往外飛。幸而易清雪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雞腳，這才沒又出亂子。

易清雪倒拎着它，一人一雞大眼瞪小眼。待得顧輕舟氣息平複，他方才問道：“師尊，這雞……”

顧輕舟哼哼兩聲，從肩甲上撤下兩條銀鍊朝易清雪走近，眼神卻全盯在雞腳上。他道：“捏好，我給它捆起來。”

愣神之際，便見顧輕舟收起鍊落，将那雞腳牢牢綁住。

綁好後，方才想起什麼似的，連忙去解腰上布袋。他将布袋一拉，招呼易清雪道：“過來過來，把這玩意兒穿上，别凍着。”

易清雪看着他從半大布袋中掏出一頂鬥篷，是熟悉的鶴銜芙蓉圖案，整個衣邊都纏了厚實的獸毛，領口處更是毛茸暖和。

他站在原地，一時不知作何反應，顧輕舟沒看出他的不對勁，隻當孩子是凍傻了，兩手捏着領子刷地一抖，再一個旋臂，鬥篷繞到後背處穩穩落下，瞬間隔絕了寒氣。

此時的易清雪方才十六，也不算大，加之此前老受虐，營養半點跟不上，個子遠不及同齡人，更是比顧輕舟矮了一個頭不止，因而他輕松就能将人罩住。

鬥篷披上後，顧輕舟又彎下腰，仔細幫他把領口帶子系好。

此時雖有月亮，白地又能反光，到底是在黑暗中，視線并不很好。系扣的時候，顧輕舟一雙眼都盯在帶子上，頭不自覺地往手邊湊。

顧輕舟沒繼承原身的視力，他自己又是個重度近視加散光患者，那個小扣子在他眼前，簡直就是一片模糊，于是越湊越前，絲毫沒意識到二人之間的距離有多近。

易清雪站在原地任他擺布，心下一陣悸動：明明鬥篷溫暖，沒有一點冷氣，但渾身肢體卻又像灌了冰，僵得他一動不動。

動作僵硬時，感覺便會被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