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頭一旦生成,便會如潮水般上湧。方才的景象此刻再看,透露着說不出的詭異。所幸在系統接二連三的坑逼操作下,顧輕舟也算練了點膽出來,雖覺怪誕,卻也不至于驚恐。
蹲了一會,雙腿麻木之感甚強,後腰處也是一陣酸疼。顧輕舟有心換個姿勢,卻又不敢靠在石上,便将膝蓋一挺,換了個跪姿。
顧輕舟登時變臉,嘶地吸了口氣,道:“作孽啊。”他兩手微微揉着膝蓋,動作幅度甚小。又蹲了一會,腿上實在難受,顧輕舟側頭回看,咬了咬牙,忍着不适換成坐姿,将後腦緩緩靠在石上。
麻木感一時不能盡退,便就着這姿勢望天,遙望皎皎明月,顧輕舟回憶起了原著劇情。這次所想的劇情特殊,既不是自己,也不是易清雪,而是常茗。
原著中的常茗,說好聽點叫小角色,說直白點就是炮灰。穿來之前,顧輕舟甚至都不記得書裡還有“常茗”這兩個字。顧輕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也不知道他的死法和原著是否相同。
想到這,顧輕舟突然笑了笑道:“不過據我對小雜草的了解看,最大的可能是這傻逼寫着寫着,自己都忘了還有常茗這号人。”說完,又肯定道:“我猜的絕壁沒錯。”畢竟炮灰的命運不會有人關心,自己也不例外。
笑容僵在臉上,顧輕舟緩緩道:“可他不是炮灰,他在這是個活生生的人。”他到現在還記得,常洵幾次跟譚今争吵時,常茗總是第一個拉架。
顧輕舟突然覺得很壓抑,不由得碎碎念道:“面壁得面多久,一個月是吧,今天才第一天,我得在這待一個月,我一個月不能下去,這裡什麼都沒有。”連串念叨翻來覆去,毫無厘頭。
他想找人說話,想跟人交流,哪怕對方是個啞巴沒法回應,但隻要能聽他說就好,可是沒有。他又盯上了系統。盡管不止一次被警告,可他顧不得了,兀自道:“獵林的副本完了吧,沒點獎勵嗎,下個副本是什麼,還會不會有人死,我覺得流血犧牲不是一個好兆頭,你說呢。”
系統沒理他,意料之中的事,顧輕舟也沒指望它回答。他依舊望着天,腦子持續放空,過了不知多久,他微微張了下嘴,閉眼悲怆道:“我沒照顧好他。”
微聲漸起,斷斷續續的嗚咽逐漸拔高,最終沖破閥值,顧輕舟雙手掩面,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眼尾餘光中忽現一點亮色。蘭花藍蝶掠過冰雪地,五隻蝶翼揮動,磷粉簌簌掉落,沿路灑下藍光。顧輕舟方才悲恸,加之靈力不足,等他察覺時,身子已被薄毯蓋住。
顧輕舟看着來人,錯愕道:“你怎麼在這。”
蝶翼上的藍光照亮面容,顧輕舟還未來得及收拾情緒,視線就與易清雪撞上,他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後擡起袖子果斷一擦,清清嗓子道:“那個,被風吹的。”
易清雪神色微妙,配合着點頭,裝道:“夜風寒涼,師尊千萬保重。”
顧輕舟點頭,故作慌忙地四下看看,心中十分後悔,咬牙暗道:點頭什麼意思,是信還是不信,我高大偉岸的形象可不能有損啊,這高冷師尊的人設可千萬不要崩塌啊!話說他幹嘛不看我……哦他看我了,不是,看就看吧你這是什麼表情。
心中七上八下,顧輕舟憋了半天,實在忍不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易清雪躊躇片刻,道:“方才。”
顧輕舟道:“方才是什麼時候。”
易清雪:“……有一會了。”
顧輕舟眨了眨眼,盯着他道:“你看見了。”此為陳述句。
易清雪沉默一瞬,頗不自在道:“弟子并非有意。”此也為陳述句。
顧輕舟兩眼一閉,哦吼,完咯,人設崩咯。
他神色複雜地看着易清雪,表面不發一言,内心卻已奔騰咆哮:你是阿飄嗎走路沒聲!看自己師尊一把鼻涕一把淚很爽嗎!
***!還老子人設,還老子形象!
顧輕舟很想威脅他一句“不許說”,又覺得與小輩計較,更加有失身份,話到嘴邊愣生生給吞了回去,差點憋出内傷。兩人大眼瞪小眼,誰都不說話,氣氛一時有些詭異。
若非噴嚏聲響,這詭異的氛圍還不知要持續多久。易清雪忙蹲在石邊,惶急道:“師尊怎麼了。”
顧輕舟擺擺手道:“沒,咳咳,沒事。”艱難說出兩個字後,又咳了好一會。易清雪滿眼焦急,還不等說什麼,眼淚花便落珠似地往下掉。
顧輕舟看得發懵,一時連咳嗽都停了。這本事到底怎麼練的,之前也不知道你有人間水龍頭的屬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