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本就是為保師尊聲譽,自己才選擇離峰,易清雪心中後悔,可冷靜下來,還是不願讓師尊遭人閑話。
顧輕舟不知他心中所想,眼見他面露遲疑,方才的悲傷突然轉化成火,心裡重重哼了一聲,我在這傷春悲秋的感歎,想在煉器爐劇情來到之前,盡量讓你跟着過兩天好日子,我沒嫌帶孩子累,你反倒猶豫上了!
不識好歹的家夥,可惡啊。
心中氣悶異常,可嘴上還風輕雲淡道:“不過昏定峰上畢竟同齡人多,你若覺得熱鬧好玩,為師也不勉強。什麼時候想回,什麼時候來就是了。”
不回來便不回來,我稀罕嗎。
易清雪沉吟着,瞧着他,那眼神把顧輕舟都看懷疑了。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态,易清雪連忙垂下頭,半晌後方道:“師尊從不将人帶在身邊,若弟子随師尊久居一處,就不怕别人說您偏私弟子嗎。”
顧輕舟咂舌啧了一聲:“他們說的不是實話嗎,怕什麼。”說罷又自我懷疑道:“不是吧,有這麼明顯?”
這嘀咕易清雪沒細聽,他的一切神思,都在顧輕舟那句實話中被凍結住。師尊說,這是實話。這意思是師尊承認,他确實偏私自己?
顧輕舟被他流浪狗似的眼神看得發麻,沒好氣道:“你這什麼表情。”
這回易清雪沒再避開,反而直迎目光,看着他道:“師尊想讓弟子回來,弟子便回來。”
顧輕舟瞥他一眼,道:“拉倒吧,誰想讓你回來,少自作多情。”見對方眼眶迅速變紅,頭也跟着垂下,模樣似是受了極大委屈,顧輕舟哪遭得住他這幅模樣,沒等掉眼淚呢就投降道:“行行行,想啊想啊,想讓你回來,為師方才口是心非,别嚎。”
易清雪沒說話,投來的視線中滿是聞訊。顧輕舟一眼便知他意,扶額點頭道:“為師說的是真的。”
聽者瞬間破涕為笑,正好此刻銅壺水開,二人圍着火堆喝雪茶吃糕,期間易清雪又出去一趟,找回不少野果用雪擦淨,就了熱茶來吃。
雪水用茶盞裝就,清透的茶湯上飄了幾片銀毫松針,也是從山上采的,顧輕舟捏着被子看個不停,連連啧聲道:“我還能有這麼風雅的時候。”
易清雪沒聽清,還以為他嫌棄,趕緊解釋道:“弟子仔細洗過,雪也是幹淨的,上來之前本想道廚房找些吃食,可今日不知怎的,廚房内來往人多,弟子怕暴露,沒來得及帶其他的。”
顧輕舟知他誤會,解釋幾句後問:“常茗那邊如何,你可清楚。”
易清雪點點頭,答他:“弟子來前去看望過,常茗師弟的屍身已經安置妥善,他并非本地人,家中親眷所居甚遠,卓君師弟和木師妹已帶了銀錢和撫慰貼,連夜禦劍去尋,這會應該已至半途了。”
顧輕舟放下心來,道:“妥當就好,他屍身邪氣太重,有起祟為禍的風險,不可運回故裡,差人到訪撫恤解釋,确實很有必要。”說着想起什麼來,他沉聲又問:“常洵呢。”
易清雪沉默半晌,好一陣後才道:“不太好。從獵林回來後,他便沒與人說過話,行事也變得獨來獨往,渾渾噩噩的,弟子與千帆師兄探望過幾次,他都閉門不見……他與常茗關系親密,常茗的死,對他打擊很大。”
記憶中怼天日地的人,如今卻全然變了翻模樣,即便未曾親眼所見,顧輕舟心中也覺沉痛,歎着長氣道:“他不是最崇拜你,若有時間,不管吃不吃閉門羹,都多去看看他,别得抑郁症才是。”
易清雪聽不懂,但還是點了下頭,鄭重道:“師尊放心,弟子會多去走動的。”
顧輕舟這才徹底放心:“那就好。”晃眼中見易清雪欲言又止,便問:“有話說?”
對方撓了下頭,根據以往經驗來看,他隻有在尴尬時才有這個動作。所以顧輕舟十分善解人意:“直言便是,無妨。”
易清雪道:“師尊今日那會……是因為常茗師弟嗎。”
雖然沒有直指,顧輕舟也聽出他的意思了。心中連連搖頭,歎息道:完蛋,我原本還心存僥幸,以為這小子隻是單純聽見聲,沒看見我鬼哭狼嚎的模樣,這下好了,他真的觀賞到了全過程。
首先,我是一個i人,其次,我拒絕并讨厭社死,最後,我居然真的社死了。還是在徒弟面前。
顧輕舟兩眼一黑,巴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易清雪等了片刻,未曾等來回答,輕輕叫了他一句,顧輕舟沉浸在腳趾扣地的回憶中,聽他一叫,頗為懵逼地“啊”了一聲,方才難為情道:“昂,如何。”
對,沒錯,我哭了,那咋了。
易清雪倏然認真,一字一頓道:“倘若弟子死了,師尊也會如此傷心嗎。”
啊,你死?顧輕舟順口便道:“說什麼呢,你怎麼會死。”
易清雪道:“弟子說如果。”
顧輕舟快速回道:“放心吧,你死不了。”
易清雪不贊成道:“隻要是人,便都有可能會死,弟子也不例外。”
巧了,你就是例外,你可是尊貴的一番男主,男主诶!宇宙的中心,修真界的主宰,你死了世界觀都得崩塌好伐,不例外個屁啊。
顧輕舟道:“沒有例外。”
平時我說個“死”字,他忌諱得不行,迷信程度不亞于村口老太。今天是咋了,這孩子受什麼刺激了,常茗的死對他影響這麼深嗎。
可易清雪執意要求個答案,非纏着他道:“師尊就假想一下,倘若弟子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