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沒那麼迷信,但我覺得這話聽着确實不太吉利,你的發言有點炸裂了,少年。
顧輕舟張口又要反駁,可見對方兩眼閃爍,急切期盼之感溢于言表,到嘴的話登時咽下,開始嘗試假想了一下,屁沒想出來。
這跟有人問你,你覺得小蘭要是死了,柯南會怎麼樣有什麼區别。沒法想,想不出來,因為柯南不可能讓小蘭死,這事丫的壓根就不可能發生!不過他倆關系更親密點,這例子舉得好像不太貼切,反正就這麼個意思。
顧輕舟皺眉思索,看易清雪的樣子,好像真的很想得到回答。
咋整,總不能把内幕透露給他吧,系統還不得當場跟我say good bye。顧輕舟想了想,決定委婉地把劇情講給他聽:“你死我也就死了,可我又不想死,自然不會讓你死,所以沒這個可能。”
一番話完,顧輕舟覺得這個回答簡直毫無破綻,在心裡默默給自己豎了個大拇指。而易清雪霎時擡頭,眼中積蓄着濃烈的,不可置信的,複雜震驚到極緻的情感。
可惜燈火恍惚,顧輕舟也未注意,那情緒隻昙花般出現一瞬,便又被掩藏幹淨。
扯白過後,困意洶湧來襲,顧輕舟眼皮漸沉,看着便要昏睡過去。他快速搖了兩下頭,嘗試恢複清醒,卻是無用。反正石台上枕頭褥墊一應俱全,幹脆順勢側身躺下。
他打了個哈欠,淚花沾在睫毛上,濕漉漉的,嗓音懶懶道:“夜裡風大雪急,沿途又黑,趕路容易出事,今晚睡這得了,明早再走。”
随後伸出一臂丈量好寬度,顧輕舟往内石台内挪了挪身子,留出一個人的身位後,又打了個哈欠:“為師要睡了,你若還不困就再玩會。等會上來悠着點,要是給我弄醒,你就自個到外頭地裡搭窩吧。”
易清雪懵懵地看着他。照多年經驗看,正常的師尊應該讓他睡床下,或者讓他直接去外邊才對。
什麼叫等會上來?師尊是要我跟他睡一張床?這,這……莫非自己聽錯了,或是理解錯了。
把這幾句話反複想了很多遍,易清雪菜确定自己沒聽錯,也沒理解錯。他回頭小心地去看石台,台上那人裹着被子,四肢散成大字,呼吸起伏均勻,已然是睡熟了。
石台周圍并無燭火,隻前方一堆快要燒過的柴,散着橙色的火星。他雖與師尊有過接觸,可從未有機會,能如此仔細地直視這人。火星暗照下,他眉間的紅色花瓣淡化不少,卻更有一翻别緻韻味。易清雪不由看呆了。
忽見那人手腳一動,吓得他連忙直腰轉身,繃着脊背好半天不敢動,等了片刻,沒有動靜傳出,方才小心偏頭,自餘光裡見他翻了個身,并未醒轉。
抒了好大口氣,緊繃的身子這才放松,可經此一吓,也不敢再注視亵渎。恰見顧輕舟身子一縮,眉眼也皺着,似乎是冷,便趕緊收起思緒,急匆又拾了好些柴來燒火。
火堆重新燃起,一室燈火葳蕤生光,暖氣更足,顧輕舟睡姿也重複豪邁,又沉沉睡去。站在石室内,視線總不由得停在那人身上,易清雪心中深知不妥,偏又不可控制。思來想去,又往火堆裡添了柴後,獨步出了石室。
一線天外,溫度驟冷,可好似有一團澆不滅的火,将一顆心燒得發慌。他走到雪地之中,腳踏厚雪之時,能聽見簌簌的足音。
“家裡不能沒人做飯。”
“家裡。”
易清雪嘴中喃喃,念着念着,似乎心有感應,便轉頭向一線天看。見微黃燈火自石縫透出,滿縫黑暗皆被照亮,說不出的溫馨動人。看着看着,易清雪眉眼具開,朗如彩徹,皎若晴光。
自那日起,易清雪每一下訓,便到廚房備好零食,再趁人不防,偷溜渡鶴去找自家師尊。顧輕舟常常兩眼一睜到天亮,再悠悠然散會步,回來便能有零食吃。
吃飽喝足,他便拉着易清雪堆雪人玩,顧輕舟作為土生土長的南方人,堆出的雪人造型如何,自然不用多說。若隻是他一人堆的醜,倒也就算了,怪就怪在易清雪跟他一樣沒怎麼堆過,可那雪在他手裡跟有腦似的,自己就能按着模樣長。
看看自己面前形若剛波的怪物,又看看易清雪堆出的動漫建模,顧輕舟不由得再次感歎:不愧是男主大大,業務範圍也太廣泛了吧,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天賦怪招人恨不是沒理由的。
顧輕舟越看眼越紅,幹脆氣憤扭頭,盯着自己的剛波暗歎算了,三百六十行,行行能把妹,要是跟妹子約會,雪人堆得好看也是個加分項呢。不氣不氣,剛波不也挺可……
可愛個屁。
看着四肢扭曲五官詭異的剛波,顧輕舟第一次沒能昧着良心說瞎話。
日子過得好不惬意。
可今日卻不同了,不僅沒有早飯,連午飯也不見人。一線天外的空地上,四個剛波雪人站成一排,顧輕舟叼着草左瞧右看,最終一拳把四弟的五官打掉,雪塊刷刷落了一地。
不知道第幾次眺望路口,依舊不見人來,顧輕舟雙手一甩,轉身進了石室。
直至日暮時分,山道上終于傳來踏地音,彼時顧輕舟正盤腿坐在石台上,右手撐着下巴,左手捏着易清雪帶來的一冊話本。這是坊間話本,顧輕舟特意讓易清雪找的,本來沒抱什麼希望,卻真讓他尋到了。
顧輕舟看得啧啧不斷:“原來修真界也愛看千金小姐愛上我的把戲,又美又有錢的大小姐,為了嫁給窮書生尋死覓活,還跟家裡決裂。關鍵這書生不求上進,還用小姐的錢養外室?”
顧輕舟不理解:“姐妹圖啥啊,就算是戀愛腦,也不能這麼長吧。”
最終給出辣評:“大膽猜想一下,能寫出這玩意的生物,七成沒什麼腦子,八成沒一點腦子,九成跟小雜草一樣又瘋又傻逼,十成性别為男。”
顧輕舟邊看邊吐槽,興緻高亢情緒激動,分毫沒注意外頭來人,直至聽見“哐啷”一聲悶響,有人往火堆上添柴,顧輕舟方才放下話本,問道:“今日怎的這麼晚。”往他身後看了一眼,又驚訝道:“還帶這麼多東西。”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全在後方攢成一堆,數量是平時的幾倍。
怕把寒氣帶給他,易清雪盡量離得很遠,直到火氣将身上寒意蒸幹,才敢略微靠前。他看着顧輕舟,默了片刻後,頗無奈道:“往後幾日,弟子都不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