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琅喃喃道:“原來如此……”
他忽地轉過身看向宋明稚。
自己就說有哪裡不太對勁!
雖說公子的榮華皆系于齊王一身。
但是到了齊王府以後,公子對齊王實在有些過分上心,不但不讓自己說他的壞話,甚至于……還耗費心神,在意起了他的身體。
想到這裡,阿琅不禁恍然大悟道:“公子,我明白了!”
此時的宋明稚,還沒有從方才那個消息中緩過神來,阿琅已經先他一步道:“公子莫不是到了崇京之後,便隐隐約約想起了點什麼?難怪您洞房那一晚,會對我說出那番話來。”
公子向來很敬重當年救他的那人,一直将那隻鈴铛留到了今日,甚至就連逃親的時候,都在因此而猶豫。如果自己是稚公子,的确也不會願意相信,時隔多年從前的恩人,竟然會變成一個聞名于天下的“朽木。”
難怪啊……
一旁奉茶的侍女已聽得淚水盈眶。
阿琅激動地轉過身,朝宋明稚道:“公子,您看我說得對不對?”
宋明稚并沒有原主的記憶,更别提想起什麼。
更何況原主之所以會逃親,就是因為他并沒有将當年的那一位“公子”與齊王殿下聯系在一起。
但是宋明稚不能實話實說。
他已經意識到……
如果齊王殿下,真的是在韬光養晦。
那麼洞房當晚,自己說的那一番話,無疑是一把掀了殿下的底……
怎會如此!
宋明稚擡起手,拂去了墜在他睫毛上的落花,艱難答道:“……對。”
事到如今,自己似乎隻能認下來了。
不同于慕厭舟,宋明稚前後兩輩子,都沒怎麼說過瞎話:“我…在述蘭的這些年裡,一直記挂着當年那位公子,有緣再見,我隻是不想看到他……消極懈怠下去罷了。”
他的語氣略有一些古怪。
宋明稚閉了閉眼道:“所以,才會希望殿下讀書、進取。”
今天的陽光似乎格外燙。
還沒有在院子裡待多久,宋明稚的面頰,便被曬得燒痛了起來。
宋明稚的謊,最多就說這麼多。
他一邊說,一邊朝着屋内而去:“好了,都是一些小事,你們也不必多問了。”
話音落下,人已經回到了房中。
酌花院中。
阿琅還在原地不斷地恍然大悟着。
侍女則端起茶盤,遠遠地看向了徽鳴堂所在的方向:世人都說,殿下這樁婚事是亂點鴛鴦譜,誰能想到他們二人其實是郎有情妾有意?
想來要不了多久。
待二人将話說開,就能夠花前月下,兩情缱绻……
嘿嘿。
……
慕厭舟拿着張絲帕。
随手擦拭着月季葉上那層薄薄的灰塵。
在他的身後,自酌花院中而來的守衛,一路狂奔到了此處。
行完了禮後,便“噼裡啪啦”地便将他方才聽到的所有話,還有這幾日他了解到的,有關于那隻鈴铛所有事,一字不漏地說了出來。同時,還不忘添油加醋道:“除上述以外,屬下清清楚楚地看到,王妃他回屋的時候,臉上還明顯紅了大一截!”
繼而,總結道:“看上去,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慕厭舟動作一頓。
還不等他說什麼,一旁的元九已經不由自主道:“鈴铛?”
他正打算開口質疑。
卻聽慕厭舟淡聲道:“當年确有此事。”
十一年前的上元節,自己的确曾在崇京城裡面,撿到過一個自西域而來的小孩,順手将他送回驿館,并解了一隻金鈴給他……
元九:“!!!”
難道王妃他真是因此,這才會對殿下……
慕厭舟緩緩蹙眉,放下了手上的絲帕,笑道:“蠢鈍。”
月季的薄葉正在光下輕顫。
慕厭舟折去枯枝,随口道:“美人天生就懂如何惑人。”
元九瞬間出了一身的冷汗。
慕厭舟丢下枯枝,一邊仔細地端詳着面前這株月季,一邊随口道:“派人下去,查清楚當年的那件事,看他是否冒名頂替,如若是真,再說後話也不算遲。”
元九立刻行禮道:“遵命,殿下!”
也對,殿下當年不過是順手相助,并沒有瞞着任何人,若有人想要借此做些文章,那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如今真假未辨,的确不應該對此太過上心,耽擱了做其他的事。
不愧是殿下啊。
元九與守衛一道,退出了徽鳴堂。
慕厭舟輕阖上眼,坐在窗畔,仔細回憶了起來。
十一年前,崇京,上元節……
-
次日晌午。
煦風搖響了檐下的護花鈴。
春燕南歸,銜泥築巢,偶爾發出三兩聲的脆鳴。
齊王府内,仍有藥香未散。
用過午膳,宋明稚坐在酌花院内,盯着慕厭舟喝完了湯藥。正要起身時,慕厭舟忽然擡起手來,輕輕地攥住了他的手腕。末了,認真道:“愛妃,十一年以前的事,你怎麼還記得那麼牢啊?”
宋明稚手腕一頓。
他早已想好答案:“人生之中第一次離開述蘭,自然記得清楚。”
慕厭舟垂眸笑了一下:“好吧,不過……你可千萬别因我曾救過你,就對我抱什麼奇怪的希望。這隻能說,我是一個好人,可證明不了我是個賢才。”
桃花樹下,宋明稚那雙眼睛忽然多了幾分色彩。
他輕輕地朝慕厭舟搖了搖頭。
繼而無比認真地朝對方看去:“但是如今的天下,缺的就是好人。”
慕厭舟:“……!”
他似乎突然可以了。
慕厭舟忽地一下便站起身來,輕輕地拍了拍宋明稚的肩膀道:“好,有愛妃這句話誇獎……”
“我現在,就去聽朝堂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