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圍了一圈人，像在起哄。

季景川走過去，捂着胃站在人群外圍，一直沒上去。

有跟着莊柯原一塊兒來的朋友認出他，好心過來問候：“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季景川抿着唇，蒼白的臉上扯出一抹笑容：“我還有點事得先走，麻煩你一會兒跟莊兒說一聲。”

季景川的嘴唇白，臉也白，側頰冷汗涔涔，昏暗的光線中，那人看着他蒼白但難掩姿色的面容，無可避免地動了點心思：“你看起來好像很難受，需不需要我送你？”

季景川無聲地看了他一會兒：“不用了。”

那人猶不死心：“真的不用？”

季景川轉身就走。

現在才七點不到，他到這酒吧就玩了幾十分鐘。

等了一會兒沒看到空載的出租車，季景川摸出手機想打車，猝然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季哥。”

季景川一怔，偏過頭，看到邱甯從酒吧門口的台階上站起來，握着手機。

邱甯小步跑到季景川面前，“季哥，真的是你。”

上次聽人說在這酒吧碰見過季景川，這半個月來，他每天晚上都會來這邊碰運氣。

邱甯穿了身配套的白色短袖短褲，有些局促：“來喝酒了啊？”

季景川冷淡地垂下眼皮，鏡片後的眼神微涼。

“……季哥，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我在‘拾音’門口等你好多天了，我——”

“停。”季景川沒有讓他繼續說下去：“你在酒吧門口等我？今天幾号？”

邱甯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問這個，不過還是下意識說：“9月8号，怎麼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早在一個多月以前我們就分手了吧？”季景川說。

邱甯一僵，臉色有點難看，“是，但我還是放不下你，我還想跟你在一起，季哥，我們和好吧，之前都是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随随便便鬧脾氣了，給你發的短信——”

季景川：“短信我删了。”

邱甯呆了呆，似是早料到他會這麼說，又從褲兜裡摸出一張折得端端正正的A4紙，“沒關系，我還有這個。這是我的保證書，我都寫好了，也簽了我的名字，是有法律意義的，我記得你說過這種才最靠譜，我不是嘴上說說，我是真的……”

見他無動于衷，邱甯有些急了，再見季景川時對方完全不同于初遇和熱戀期的冷漠态度像一根粗刺，重重紮在他心口。

邱甯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懇求道：“季哥，别這麼狠心，你看看啊……”

季景川始終很冷淡，絲毫沒有心軟的迹象。他漠然地注視着這個和自己處了兩個月的前任，一句話不說。

這對習慣了他的體貼的邱甯來說，簡直比當初被提分手時還難受。

一咬牙，邱甯紅着眼眶發狠地沖過來，季景川被這麼一撞，臉色更加蒼白，額間有冷汗滑落，他偏開頭，避開了這個急促的吻。

邱甯的嘴唇落在了季景川嘴角。

“沒用的邱甯。”季景川整個人往後一仰，拉開一段距離，打破了逼人的沉默：“已經結束了。”

“沒有結束！我還沒答應，不可以結束！”邱甯并沒有發現他的不對勁，整個人沉浸在巨大的悲傷裡，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眼淚就流了下來：“季哥，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沒有。”季景川的語氣無比的冷靜，“我們分手了，邱甯。”

這無疑是在邱甯心口上插刀，他痛苦地問：“為什麼，我們之前……不是挺好的嗎。你跟我上床的時候說過的話都忘了嗎！你說你會疼我的！”

“你還不了解我嗎。”季景川涼薄而憐憫地看着他：“我本來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

腦海裡轟然炸開，邱甯不可置信道：“不，不……不是這樣的，季景川，你騙我！”

邱甯當然知道季景川是個什麼樣的人，前任不斷，風流會玩。但人都是有僥幸心理的，萬一呢，萬一以後能一直在他身邊的人就是自己呢？

他一直在等季景川浪子回頭，結果卻一步步迷失在季景川的溫柔裡，無法自拔，根本沒想過自己也是那些人之一，他以為自己是特别的。

“我們一開始就說好了不是嗎，好聚好散。”季景川沒有給他任何機會辯解，隻想快點結束這場鬧劇：“邱甯，以後别再來找我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為這段關系畫上了句号，有那麼瞬間，邱甯其實是想一巴掌扇過去的，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

但真到了那一刻，邱甯發現自己做不到，因為……他是真的喜歡季景川，季景川也沒有對不起他。

在一起之前，他們的确說好了。

是他自己。

一切都是他自己一廂情願。

邱甯死死地睜着眼，試圖看清面前人的面容，試圖從對方臉上找到哪怕一絲撒謊的痕迹。

可是沒有，全都沒有。

一切都是真的，季景川要跟他分手。

明明是盛夏夜，邱甯卻感到一陣凄涼，他痛苦地抱着自己的雙臂，不願面對。不知道過了多久，才通紅着一雙眼，帶着希冀最後一次問：“真的不能了嗎。”

季景川抿着唇，态度很明顯。

邱甯閉了閉眼，嘶啞着開口：“好……”

“季哥。”他最後一次這麼叫他：“我們以後不要見面了。”

“……”

胃部的不适感越來越嚴重，季景川克制着蹲下的沖動，面無表情地轉身，突然像是感覺到什麼，一擡頭。

街道上亮起了路燈，酒吧門口人影攢動，沈奕背着吉他，還穿着剛才在舞台上見過的那身運動服，不過摘掉了頭上的吸汗帶。

路燈将身影拉得很長，對方不知道在那裡站了多久，臉上的表情看不大清晰，分不清楚是愕然，還是别的什麼。

但不等思考出點什麼來，季景川忽然感覺胃部傳來一陣鈍痛，緊接着吐出一口鮮血。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的心裡就隻剩下一個想法。

——壞了，好像要翻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