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處狂風大作,對方散落在肩頸的長發被風吹得淩亂不堪,淩亂之上是張絕色豔麗的臉,在這凄涼的大荒外,生出一種詭異冶豔的凄美感。邊奇水和他說話,他也不理,一雙漂亮的狐狸眼木讷地望着黑霧缭繞的大荒,眼神之中,又透露出那股子熟悉的清澈愚蠢感。
看他這眼神,莫不是想跟着入大荒。還真是個傻子!可邊奇水才剛受了他救命之恩,即使對方真傻,此時還想嘗試再挽救一番,“道兄,你難道想跟着去?那可是...”
邊奇水話還未說完。
那人竟直直朝大荒走去。頃刻間,就消失不見。
“還真是個傻子!可惜了!”邊奇水惋惜地搖了搖頭,未再停留,徑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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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箱跌落在大荒。
黑氣聞到生人氣息,滾滾湧來,将木箱團團包圍。
凄厲的嬰兒啼哭聲破箱而出,木箱上纏繞着密密麻麻的符咒幻化為數把利刃,小刀如密雨般傾瀉而下,血光橫飛,聲如雷動。嬰兒的哭聲愈加急促撕裂。
在那!
粉色長衫男子循着哭聲而來。
轟隆!
轟隆隆!
伴着一聲聲巨響,木箱應聲而裂。
一團血霧從木箱騰空飛升。血霧之中,顯出一個啼哭不止的嬰兒。
男子隻掃了他一眼,目光即刻定在包裹着嬰兒的那團血霧之中。
那團血霧似乎感應到他的目光,在空中搖晃一圈,落地而成一名女子。
女子身着紫衫長裙,左手環抱着那啼哭不止的嬰兒。她把右手放進嬰兒的口中,那嬰兒立即津津有味地啃了起來。啃食之間,嬰兒的身形迅速膨脹變大。
出生嬰兒啃食生母,這場景足夠駭人。
但眼前粉色長衫的男子面色未有絲毫波動,眼神中隻透出一絲疑惑,他盯着那紫衫長裙女人的臉,“你是誰?”
為何要,引他前來?
半個月前,沉伶在沖天翻湧的火光之中蘇醒。
醒來時,他隻身一人未着片縷躺在一片密林之中。幾百年以來,神廟中發生的事如風暴般侵入他的靈境之海中,畫面裡有各式各樣的貢品與經年缭繞的香火,還有人們跪倒在地朝他祭拜的場景。
“烸神,求您保佑我娘子平安無事!”
“烸仙,求您保佑我兒高中!”
“烸娘娘,求您....”
求神拜仙的聲音嘈雜入耳,洶湧如潮,他承受不住,一下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幾百年間關于神廟中出現的言語已經被靈識歸整好,條理清晰地放進了他靈境之海。
他在蘇醒前,是人世間供奉的一座神像,有人喚他烸神,有人叫他烸仙,也有人喊他烸娘娘。而他的名字,刻在神像的底部,名為沉伶。
沉伶醒來後,在林中待了兩日。
第三日,沉伶的靈境之海忽然浮出一片虛影。虛影裡充盈着洶湧蔓延的血霧,血霧之中隐約有一個女子的身影顯現而出,虛弱的乞求聲從血霧中斷斷續續傳入沉伶的耳中,“救..救他,公子,求...你救....救他。”
那聲音似乎蘊藏着某種特殊的力量,徑直穿入沉伶的靈境之海,原已平瀾無波的海面瞬間波濤洶湧。頭疼欲裂的痛感傳來,沉伶下意識微攏掌心凝力,那聲音中蘊藏的力量瞬息間歸入了他的靈脈。
這是,他的神力氣息。
同時,沉伶感覺到另一股同樣的神力氣息在遙遠的西北方向出現。
沉伶未多加思索,便踏上了前往西北的路上。他腳程很快,日行百裡,不過幾日時間,便已到西北邊陲小鎮雲迢。
一日,他在雲迢停留,聽得有一支行隊要去大荒。
當晚,沉伶找到行隊一個操縱符箓的道師,想跟他打聽些情況。
那道師見他樣貌豔麗,又身着破爛單衣,想當然以為是落魄的伶官兒,便畫了張桃花符想戲弄他。
沉伶以為這符箓跟之前百姓們祭拜他時燒的黃紙一樣,便在掌心起了一簇火燒了那桃花符,還不忘與那人道謝,“多謝供奉。”
那道師眼睜睜看着他的桃花符就這麼被這傻子燒掉了,氣急,接連畫了十幾張惡靈符掃向沉伶。
望着那紛至沓來的符箓,沉伶大手一揮,一齊收攏在掌心燃火燒了,又道一聲謝,“多謝供奉,夠了。”
那麼多惡靈符,居然就這麼被他輕巧地用掌心的一團火燒沒了!那人心驚,驚慌失措地逃走了,一邊逃一邊喊,“妖怪啊!”
沉伶不明所以。
隔日,沉伶學着那人的樣子在這支行隊的領隊面前随手畫了一符,就成功加入了行隊。
之後一直跟着行隊,來到了這。
“終于,等到你複活,真...真好。”那紫衫女子說着,口中猛地嘔出一大口血來。
“絕塵,他叫絕塵。公子,求你,救他...隻有你能..救..”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那小孩便蠶食到了她的脖頸,随後一口将她整個腦袋吞了進去。
“嗝...”小孩打了個飽嗝,身形也在頃刻間迅速長大,已是十二三歲少年模樣。
他往粉色長衫男子身邊走近兩步,伸手扯了扯對方寬大的衣袖,擡頭朝他仰臉一笑,“沉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