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怕失去,因此如果是明知會有失去的那一天,那他甯願從來不曾擁有。
左舟垂眸看着上官聿烏黑的發頂,嘴唇嗡動了數次最終還是把想要說的話給咽了回去,轉而道:“聿哥,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到門口去吧?”
“好。”
出租車在洛城大學的北大門門口停下,上官聿付了車費,在左舟的幫助下下車、坐上輪椅。
隔着一條馬路,上官聿微微仰頭看着這個自己曾經學習生活過四年的地方,不禁充滿唏噓。
大學時期,總以為自己将來能成就一番偉大的事業,眼界比天高、志向比海闊,又擁有無價的青春,仿佛這世上沒有任何事可以擋住自己。
後來上了班,才發現原來自己竟有那麼多的無能為力,并且自己竟然那麼普通,普通到和其他為了生活辛苦奔波的人都沒有什麼不同。
累了、倦了、疲憊了,詩沒了懂得欣賞的眼睛,遠方也似乎永遠成為了到不了的遠方。
畢業之後,上官聿也有幾次和之前的同學約好要一起回學校看看,但到頭來卻是一次也未能成行。
所以真的算起來,這竟然是自己畢業6年以來,第一次回到母校。
左舟觀察着上官聿深沉的表情,試探着問:“聿哥,你還好嗎?”
上官聿回過神來,淡淡一笑:“嗯,觸景生情罷了,我們進去吧。”
醫學院的大樓距北大門最近,所以上官聿讓司機師傅直接把車開到這邊。
洛城大學作為整個洛城市最好的綜合性大學,東南西北四個大門都是沒有設門崗的,這昭示着學校用博大的胸懷歡迎着來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來參觀、學習。
左舟推着上官聿漫步在校園裡,朝着醫學院大樓的方向走去。
校園裡來來往往很多人,大部分都是和左舟一樣青春洋溢、充滿朝氣的大學生。
而像上官聿這樣的殘疾人,僅此一個。
因為太過紮眼,所以來往的學生多多少少都會向上官聿和左舟這邊投來好奇的目光,但絕大多數學生都還是懂禮貌的,哪怕隻是出于好奇看上一眼,也不會一直追着不停地看。
但這些目光對于深居簡出的上官聿來說,已經足夠令他感到緊張和渾身不适。
他渾身緊繃地坐在輪椅上,雙手緊緊抓着蓋在腿上的黑色羊絨毯上,目光垂落,沒有焦距地看着腳下向後飄過的地面。
左舟當然也注意到了那些來往的視線,他抿緊唇,一邊加快步伐、一邊彎腰在上官聿耳畔輕聲道:“聿哥,幾點了?咱們沒晚吧?”
被左舟的詢問拉回到現實的上官聿頓了一下,随即從那被衆人觀摩的難堪旋渦中恢複理智。
他動了動身子,用有些幹澀的聲音回答:“我看看……還有十五分鐘。”
“那來得及,時間剛剛好。”左舟笑着,語調聽起來十分輕松。
聽着左舟的聲音,想着接下來馬上就可以進入室内,見到自己熟悉的醫生和曾經一起住過院的病友,上官聿的心情這才跟着漸漸放松下來。
很快,兩人來到了醫學院的大樓前,左舟推着上官聿從大樓側面的無障礙通道進去,就看到等在大廳裡的鐘沛。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長款羊絨風衣,裡面是規矩的西裝西褲,頭發看起來也好像特意抓過造型,一副超級精英的派頭。
左舟腹诽:不就是個醫生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霸總呢,哼……
鐘沛正單手拿着手機看,聽到聲響擡頭,看到是上官聿他們來了之後便放下手機,笑着走了過來。
“上官,弟弟,”鐘沛熱情地打起了招呼,“你們來了,跟我一起進去吧,快開始了。”
被叫弟弟的左舟:……
上官聿倒是沒太在意叫法,鐘沛做過他的主治醫生,跟着他叫倒也算合理。
真正讓他感到驚訝的是鐘沛的打扮,和左舟一樣,他也沒想到隻是出席一個病友交流會而已,鐘沛居然會穿戴的如此正式。
鐘沛笑了一下,有些不太習慣地摸了摸頭發,解釋道:“哦,今天還有媒體采訪,所以稍微打扮了一下。”
左舟:……您這“稍微”的說法真是太謙虛了。
“采訪?”
“嗯,哦,不用擔心,不是針對你們的,”鐘沛怕上官聿多想,又趕緊解釋道,“是采訪我的,我在洛城大學做客座教授嘛,也帶帶研究生,現在手上也有一個省級課題,就是關于殘障人士的心理疏導和關愛方面的,這個病友交流會就是我課題裡面比較重要的成果之一,媒體就是來采訪我這個事的。”
上官聿點點頭,其實鐘沛說的又多又快,後面的話他都沒有聽清,隻聽到最前面的、采訪跟他無關、就不太關心了。
倒是左舟,支棱個耳朵把鐘沛的話從頭到尾仔仔細細都聽了個一清二楚,在心裡陰陽怪氣的腹诽了半天,發現鐘沛還有繼續介紹自己這場采訪的趨勢之後,便當機立斷地咳嗽兩聲,故意道:“咳咳,聿哥,外面好冷,咱們進去吧先。”
正好上官聿也不想待在大廳裡跟鐘沛尬聊,正要答應,就聽到鐘沛“哦”了兩聲,關切地說“對對,外面冷,上官不能受涼,咱們趕緊進去吧。”
左舟翻了個大大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