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得是,”宋巡擡手指向不遠處幾棟層層坐落的六層樓宇,“那裡就是。”
石蕭打量起這些樓,它們年代感是有的,但不多,至少外立面的牆磚還是幹淨齊全的。離他們視線最近的那棟樓上,幾個鑲了金邊的大字寫着“懷寝樓”,由于陽光反射,這些金色的字在潔白的牆磚上也倒映了太陽的形狀,放在平時并不引人注目。
樓宇旁邊便是闊大的操場,此時正當午,沒什麼人在操場上走動。
“嘶,”石蕭下意識的倒吸一口涼氣,“你在逗我嗎?”
宋巡沒有回複,依舊一本正經,根本不像開玩笑。
“這裡怎麼看都是宿舍吧?”
“是。”
石蕭再次深吸空中火熱的空氣,感覺自己太陽穴突突的蹦着青筋,他剛才腦子果然不正常,真是信了鬼才會答應和宋巡過來,他就知道自己被耍了。
“你有病嗎?”
宋巡:“說了很多次,沒有。”
“請問你帶我來宿舍幹什麼?你不會讓我住你宿舍吧?”
“臨海大學的住宿環境是出了名的好,外觀看着不怎麼樣但是内部設施齊全。你進去就知道了。”宋巡看模樣是想再解釋多一點,但是以他的性格不喜歡口述這種麻煩的瑣事,還是眼見為實。
“不是,大學的宿舍難道可以随便讓外人住嗎?”
“沒人查寝。”宋巡伸出來一根指頭。“有學生證就行。”說完他又伸出來一根指頭,他好像認為這兩個理由就能說明一切。
石蕭扶額,宋巡的腦回路怎麼和别人不一樣呢?哪有給别人介紹房子介紹自己學校宿舍的...。
“行,就當外人能住你們宿舍,你舍友同意嗎?”
“我們宿舍四張床,其中一張是空鋪,剩下來一個參加校外培訓,一個住研究室十天半月都不回來一次。”
“這麼看來好像就你最閑。”
宋巡:“...。”
“所以需要你來陪我。”
石蕭沉默了幾秒,“但是我總不能和你一直住宿舍吧?我需要的是一個長久穩定的家。”
“我馬上畢業了,到時候會搬走,你和我一起。”
“既然這樣,我直接等你搬走再過去不就好了?”石蕭說完這句話後自己都感到奇怪,他居然已經默認這段時間都要一直和宋巡保持聯系。
宋巡聽罷重重的歎了口氣,他平時就不展的眉頭此時更緊了些,“學長,我真不知道你怎麼在那裡堅持下來的。”
石蕭聽見“學長”二字,腦子嘩的一片空白。
宋巡怎麼叫他都可以,唯有這個稱呼他不能入耳。每當宋巡用低沉的嗓音喚出這兩個字,他都有種被現實狠狠扇了一耳光的感覺。他一個考上了首都大學的天才,這樣叫一個連大學都沒上過的人,任誰聽都會有種落差。
石蕭默默搖頭,“還是不行,如果真有人問起來怎麼辦?如果有人舉報說宿舍裡進了外人怎麼辦?”
宋巡身側的手指彎曲兩下,他對這種事并不在意。他們宿舍裡的人都挺有個性的,可能學校安排宿舍時系統不小心出了差錯,把性格相似的人安排在了一起。和宋巡清清淡淡的一樣,他宿舍裡的其他人都各過各的生活,所以誰帶來一個,誰住一晚兩晚都懶得張口管。
這也導緻他們宿舍裡的人基本上沒什麼社交,旁人也不會來他們宿舍串門,石蕭模樣看着像大學生,誰會知道他是外人?
再說,其他房間的男生偶爾還會帶自己女朋友住,都沒人提出異議,他就更不用擔心了。
宋巡對于沒把握的事情不會笃定,更不會直接帶着人過來,換做平時他絕對懶的辯解,直接打道回府把石蕭送回去,然而現在他不想這麼做,這也是他執意要找石蕭的原因。
他此生最後悔的一件事情就是沒有好好的去了解過這個人,年少時期,大家都放縱肆意,覺得能掌握整個世界,所以做事一意孤行,更别提會認準一個人跟着他了解他。
好巧不巧,宋巡就跟上了一個人,他曾經花了兩年的時間去了解對方,結果因為一點小插曲打破了他兩年的成果。
他最後一次見到石蕭,是一個再平淡不過的放學後,他作為朋友的一員和石蕭告别,看石蕭迎着日落獨自坐上公交車。他沒有去往常的補課班,而是去了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偏偏隻有那天,宋巡沒有跟在他的身後。
那之後石蕭就沒有來過學校,一直到傳出他高考失利的消息為止,宋巡的生活裡一下子少了一個少年。
如果當時他知道這會是年少時的最後一面,他一定會把那句“畢業快樂”說出口。
本以為不會再遇見的人出現在面前,青春期的沖動再一次體現在他的身上。
石蕭的變化很大,足以讓他花費上許多時間來研究這個,好在他對于感興趣的事物足夠有耐心,無論多枯燥的事情都能有趣起來。
“你平時拿着我的學生卡,有人問起來了就說是我弟。”
“我比你大好嗎?”石蕭不服氣道。
“光看外表又看不出來,在我這裡誰高誰當哥。”宋巡心裡想法頗多,可說出來的話總是生硬無比。
石蕭高中畢業後抽條拔節,竄了幾竄,至少不像學生時代那般纖細柔弱,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多了些男子氣概。然而他的這份男子氣概在比他高大的人面前不值一提。
“你!”被人戳了痛處的石蕭頗有點氣急敗壞,但他一向喜歡保持得體的一面,雖然總不盡人意,不過他沒有因此就急得跳腳,而是轉身想走。
宋巡不緊不慢的勾出食指挑住他的後衣領,“怎麼?還有什麼問題說出來,我給你一并解決。”
“這也太怪了,”石蕭一巴掌扇開他的手回頭道,“你怎麼能放一個陌生人和你住學校呢?再說我住在這裡多尴尬啊,我們也沒有這麼熟,我臉皮也沒有這麼厚。”
“即便我們上學時關系最好?”宋巡微微側頭,纖細烏黑的發絲順着他頭搖擺的幅度落在肩上。
石蕭一時語凝。上學和現在有什麼關系?他發現宋巡強勢的有些過火,偏偏他說不出太硬的話。
果然先動搖的人會滿盤皆輸。從他今天主動和宋巡搭話起,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看看也行,看過就死心了。石蕭如此想着,最終點了點金貴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