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黴孩子燒了一整個白天,到夜裡體溫都還沒下去。
中途楸吾怕他燒傻了,強行把他搖起來,問他:“我是誰?”
宋泓迷迷糊糊地在他掌心寫:“神仙哥哥。”
太好了,沒燒傻。
楸吾用藤蔓勾了裝溫水的小杯子,哄着宋泓一口一口喝完,另一條藤蔓擎着濕巾,擦拭他額前和頸間擦拭熱出來的汗;手也沒得閑,一手摟着,一手拍背,慢悠悠地一搖一晃,輕易地又将小孩哄睡了過去。
凡間的退燒藥對這種程度的傷寒沒效果,不然楸吾多少灌他兩大碗湯藥,眼下隻能用笨法子慢慢降溫,再适當地給小孩補充水分,他發燒脫水過于嚴重,沒法像平時光靠呼吸就能滿足生存需要。
不過比起普通小孩,宋泓這還算省心,難受也隻睡覺,還不哭不鬧。
楸吾不是很有耐性的人,但誰讓是他把一好好的孩子折騰成這樣的,懷揣着一丁點兒愧疚的心理,楸吾荒廢了一天一夜的打坐修行,專注地守候着宋泓好起來。
長夜漫漫,也不知不覺在擦汗喂水和燒水間度過,藤蔓滿屋子飛舞,楸吾摟着這半大小子沒撒手,完全被折騰得沒脾氣,而這體溫卻沒有半點退下去的意思。
楸吾不得已了,把小孩的耳朵用藤蔓捂住,擡手施法憑空畫了朵杜鵑花的符印,待到白杜鵑邊緣亮起妖冶的紅光,他開口難掩疲倦:“師兄,派個人來祈國治下的巴郡風岚縣,給我帶一副傷寒藥,有急用。”
“你可别告訴我你把剛收的小徒弟折騰病了?”桑羽明知故問。
“出了點兒小纰漏,另外這小子暫時還不算我徒弟。”楸吾蹙眉,“直接用縮地千裡的傳送法陣過來,這小子燒了一整天,我怕再多燒一陣子,人得沒了。”
“都燒一整天了,再多燒會兒也就快好了。”桑羽被他氣笑,“而且你當宗門上下都跟你一樣,說撂下修仙界大會就撂下?還給你送藥,現在除了你,宗門就沒閑人。”
楸吾自動忽略桑羽的抱怨,提取關健的信息:“你确定就快好了?他沒有一點退燒的迹象。”
“你那點兒醫書都讀狗肚子裡去了。”桑羽怼他,“就你這半吊子功夫,不帶夠藥品還敢把人折騰生病。”
楸吾松了口氣,“師兄,我發覺你戾氣挺重。”
桑羽冷笑:“你如果跟你相好辦事到一半被人打斷,你不僅戾氣重還會想殺人。”
楸吾沒半點負罪感,如實說道:“第一,你打不過我;第二,三界時辰同步,現在已經卯時了,你們才辦事到一半?”
“滾蛋!”桑羽啐了他一聲,強行掐斷通訊。
有了桑羽的擔保,楸吾完全放松了下來,他收了攏着宋泓耳朵的藤蔓,又給孩子勾來一杯溫熱的水。
正準備掐着孩子腮幫給他灌進去,被他掐成河豚嘴的宋泓蹙眉皺鼻地半睜開眼,剛哼了一聲,楸吾不由分說地直接灌水進嘴。
“咳咳。”宋泓咳得撕心裂肺,小臉漲紅。
楸吾心虛地又給人拍拍:“好些了?”
宋泓還是給他點面子,邊咳邊點頭,好不容易平複了咳嗽,又緊趕慢趕在他掌心寫:“哥哥,你照顧了我一晚上嗎?”
“沒一晚上。”楸吾下意識否認,“我忙着修行,就這會兒給你喂了水。”
天微微亮了,沒拉上床帳,那晨光就映在了少年的黑眼睛裡。
“哦。”宋泓應了聲,軟綿綿地繼續寫,“我感覺你照顧了我很久。”
“那是你燒糊塗,感覺錯了。”楸吾反駁。
對上少年澄澈的眼睛,楸吾說謊也面不紅心不跳,順帶還把自己的藤蔓收回放好。
開什麼玩笑,他楸吾會是那種被愧疚所累的人嗎?他不是。
楸吾正經了神色,“你既然好了,那便開始修行,等到辰時便随我出門。”
宋泓眼睛亮了亮:“又要去降魔除妖了嗎?”
“嗯,但這次不着急,先在縣裡打探消息,再慢慢做打算。”楸吾回答,他預計在風岚縣待十天半個月,在人間挨過那無趣的修仙界大會,原本不用磨蹭那麼久,但之前除掉魔鼠過于迅速,他的“消磨時間大計”出師未捷,這回可不能中道崩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