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書生!
宋泓想起了那流動圖畫的主人公,同時從來者的言辭裡推斷出,他就是師尊口中的“東家”,風岚縣的縣令大人。
果然話本和說書先生講的故事,全是縣令的手筆,難怪沒有一點關于他自己不好的說辭。
宋泓冷哼一聲,楸吾把他擋得很嚴實,故縣令沒有覺察到他個小小孩童眼底的不屑。
“縣令大人何出此言?”楸吾一語點明來者身份,“應該是我等怠慢,這些日子未曾上門拜訪大人,今日大人親自前來,那鄙人也能夠當面向您坦言,您這些時日的招待令鄙人與犬子都心曠神怡、流連忘返。”
“小公子的傷寒可好些了?”縣令冷不丁地發問。
“勞您關心,已經無大礙了。”楸吾淺淺勾了嘴角,“前些日子他還鬧着早日回家與他母親團聚,但小孩子玩性大,逛了兩天大集便吵着鬧着賴在風岚縣,鄙人無奈,隻好陪他在縣裡逗留,眼下還在思索到時如何與家妻解釋。”
“公子誤會了,在下并沒有催促二位離開的意思。”縣令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今夜唐突來訪,隻是想請二位明日來縣衙,在下親自招待二位,還望二位莫要嫌棄。”
楸吾這才放松了對宋泓的護衛,拱手回禮:“大人客氣,鄙人豈有拒絕之理,還請大人告知衙門的位置,我父子二人定按時到訪。”
“明日店小二會給二位領路,今日就到這裡,在下便先不打擾了,二位早些休息。”縣令微微颔首,黑影卷成旋風,飛一樣地滑下了屋檐。
“看來明天更有意思了。”楸吾說着,把還懵懂的宋泓抱下窗台。
宋泓扒拉着楸吾的肩膀,不願落地,“千萬别是讓我們到縣衙旁觀他判案。”
楸吾故作驚訝地挑一挑眉,“什麼時候這般聰明了?”
我就根本沒傻過。宋泓本想回怼,但一撞上師尊戲谑又不失溫柔的視線,他又偃旗息鼓了,悻悻地在楸吾肩膀寫着:“師尊,可不可以再教我說兩句話?”
這些日子出門不得閑,一回客棧也不得閑,好容易逮着眼下這清閑時刻,宋泓自然不能放過。
“我倒是忘記了這茬,你寫字兒還挺快,不耽誤交流。”楸吾轉身把宋泓抱到床榻,剛一放下,宋泓又撲進他懷裡。
“還是要……學會說。”宋泓磕磕絆絆地寫,師尊柔軟的衣料纏裹他指尖,“老是在師尊身上寫字,有點不尊重。”
“你寫都寫了那麼多天,終于想起來不尊重?”楸吾失笑,還是把宋泓的手握了,輕輕放自己脖頸凸起的喉結處。
宋泓寫不出字兒了,就感受到指尖酥麻的震動和溫熱,師尊漂亮的五官也在他眼前陡然放大,真真切切地向他展示出實質的存在——師尊沒有飛走,而是端端地坐在他眼前,他能夠感受能夠觸摸。
“傻笑什麼?”楸吾問。
宋泓咧着嘴角搖搖頭。
楸吾便開始了教學,先教宋泓道謝,“謝謝”是疊字,教了兩遍宋泓就脫口而出。
“這樣街上那些小姐姐小哥哥給你吃的玩的,你也不用在人家面前當啞巴了。”楸吾體貼地說。
宋泓點頭如搗蒜:這是個很實用的句子。
“還想學什麼?”楸吾又問。
宋泓想到那個詞語,有點不好意思,但他還是拉過了師尊的手,一筆一畫地寫着:“喜歡。”
“知道喜歡是什麼意思嗎?”楸吾調侃地問。
宋泓噘嘴,氣鼓鼓地寫:“當然知道!”
“好好好,知道就好。”楸吾連忙哄了兩句,由着宋泓沒長開的爪子放到自己脖頸。
喜歡,喜歡。
不是“稀飯”,不是“起帆”。
是喜歡。
“喜歡。”宋泓完整地重複了一遍,緊接着說道,“師尊。”
“嗯?”楸吾沒有反應過來。
宋泓連起來,字正腔圓地說道:“喜歡師尊。”
喜歡是一種歡喜的情緒,而他一見師尊就歡喜。
“傻小子。”師尊沒有應答,擡手給了他個腦瓜崩,“從我身上下來,睡覺。”
唔,宋泓從師尊大腿上滾下來,他還期望師尊說“喜歡宋泓”呢。
先前沒什麼人喜歡他,他們……見到他都不歡喜。
可是師尊會看着他笑,笑好多好多次,那麼師尊應該是歡喜見到他,
師尊應該是喜歡他。
宋泓把自己哄好了,他陷在被褥裡安睡,右手緊緊攥着師尊的衣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