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泓剛從潭水裡翻上平台,就被瀑布澆了個涼上加涼。
他還沒來得及穩住身體重心站穩,就被從天而降的瀑布拍打在平台上,李霜降也隻若無其事地繼續舞劍,待到宋泓搖搖晃晃地站穩,才惜字如金地開口:“紮馬步。”
紮馬步重心又得改變,宋泓一下蹲,兜頭而來的水瀑将他再次拍打在地,他調整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蹲穩。
水流并不會因為他的穩定而放緩,大約紮了一柱香時間的馬步,宋泓被水流帶走了呼吸的正常節奏,氣管和肺裡幾乎都是水,他咳嗽着再次跌倒。
李霜降并未喊停,宋泓隻得抹了把臉繼續。
紮馬步,跌倒,再紮馬步。
循環往複數十次,直到金烏高懸,宋泓已經穩穩當當地紮了半個時辰。
李霜降收劍,“好了,今日就到這裡。”
可是師姐,我除了紮馬步什麼都沒學!
宋泓心急,但又沒法開口,站直身子後準備比劃,被師姐觑了一眼後老實了:師姐這麼安排定有她的用意。
調息屏氣後,宋泓規規矩矩地向師姐行了一禮,随後一個猛子紮進潭水,向岸邊遊去。
剛一上岸,悶悶的酸疼感瞬間席卷全身,宋泓下意識咳嗽,喉間便湧出血腥味。
忽然沉重的身子一輕,原來是濕透的衣服被瞬間蒸幹,宋泓好受些許,便聽見李霜降的聲音從瀑布裡平穩傳來:
“回去打坐調息兩個小周天。”
宋泓明了,立馬轉身向師姐又行了一禮。
他隐隐感覺師姐不像看上去那麼不好說話。
宋泓跟着紙鶴往半山腰的小院趕,路上遇到了更多的奇珍異獸,不過倒沒見着師伯說的猴子,他按下了些許疑惑,遠遠地看見綠意盎然的小院,就不禁加快腳步沖進去,與其中的奇花異草來個親密接觸。
可小院外站着二三陌生的白衣身影,宋泓把紙鶴收回須彌戒,從白衣的樣式認出這是天一宗的弟子。
不管對面是誰,宋泓這新入門的總得道聲師兄師姐,于是他客氣地作揖行禮。
其中領頭的矮個子少年冷哼:“師弟好大的威風,有二師伯撐腰,連叫我們聲師兄師姐都不會了?”
宋泓聽出來這是那冷面師叔的弟子,耐心地指了指自己喉嚨,再擺一擺手,解釋完畢,他轉身擡腳往院子裡去,卻被矮個子攔住去路,身後也被另外一對男女圍堵。
他下午還要去商翎師兄那邊上課,師姐囑咐的兩個小周天還未完成,再加上沒見着師尊心情本就不好,他不自覺運氣于掌,迅疾地向那矮個子的肩膀拍去。
一聲悶響過後,矮個子打了個趔趄,宋泓趁機閃身邁入院落的結界,任憑那三人猴子般大呼小叫卻充耳不聞。
猴子?宋泓反應了過來。
不過他更在意的是,自己方才的運氣,似乎沒有發揮出他預想的力道。
那掌風威勢有餘而力道不足,壓根沒傷到矮個子分毫,可他分明也用心運氣了,怎麼會是這種結果?
*
很快宋泓便在商翎師兄這邊得到了答案。
師兄所在的方寸居位于峭壁之上的岩洞裡,宋泓需從半山腰爬到山巅,再跟着紙鶴飛行的弧度往下跳,大約下墜了近百尺,他就被柔軟的雲層裹住,站穩身子後擡眼,挂着“方寸居”牌匾的岩洞正正當當地敞開在他眼前。
“進來吧,師弟。”商翎的聲音從岩洞裡傳出。
宋泓幾乎手腳并用地從雲層滾進了岩洞裡,入目卻沒有想象中岩洞的嶙峋,其中的布置更偏向于清雅的書齋。
披着金羽外罩的師兄長發委地,盤腿坐于書案前,垂眸凝神地書寫着案牍,而他身後書架掩映着一方床榻,宋泓眼尖地發現床榻上被褥淩亂,歪靠着一衣着輕薄容貌清淡、與師伯有十分相像的男子……
“叮”!
似有一水珠彈進了宋泓眼睛,他慌忙揉眼,再回神發現師兄身後隻有層疊的書架,不見了那床榻。
宋泓行禮,眼觀鼻鼻觀心,神思隻在腦内轉了一瞬,便明白其中關竅不是他個小孩子能追問的。
“坐過來吧。”師兄仍然專注于書法,頭也不擡。
宋泓收好紙鶴乖巧落座,一眼便看清師兄正畫着灑金的符咒,桌岸邊玉蘭花盞捧着一支線香,幽幽地散發出清淨的香氣。
宋泓嗅了好一陣子,沒嗅出這香具體是什麼味道。
師兄适時地開口:“看到那支香上的煙氣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