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出乎雲萬渺的意料了。

遠古的花城先民，在花城外騎馬半個時辰不到的地方修建的祭場，花城人不知道祭場裡祭的古物是幹什麼的。這可真是荒誕現實，就像家門口立着根柱子，你卻不知道它從何而來，還放任它在家門口從你穿着兜布立到拄着拐杖。

不太道德，但雲萬渺真的忍不住想笑，笑聲在安靜的林間回蕩，“你們花城人對自己城鎮的過往還真是不清不楚啊？”

“你笑得真讓人受傷，”但石佳敏的臉上不見難過之色，“事情就是這樣。我們隻能斷定那是一樣古老之物，似石頭又非石頭，它内部蘊含着靈氣與、生命。花家的古書中确有記載千萬年前花城先民會定期前往城外山中祭祀作法，但書中沒有明确記載祭祀的内容和流程，祭祀之禮也在數千年前廢除。因此，我們确實無從得知那究竟是什麼東西，更不知道它會産生什麼影響。出于謹慎考慮，花家人在殘陣之上布置新的陣法。未知之物，還是永遠留在原地比較好。”

聽完這段話雲萬渺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就沒人想過會有别人來到然後把那個東西拿走？”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就更想笑了。

對此石佳敏比雲萬渺更困惑，“事實上，在古物丢失之前，這裡外人是進不去的，隻有由花家主家人帶着才能進入祭場，除此之外任何人靠近都隻會在林中打轉。也是因此，發現古物丢失後，花家人非常确信一定是有修為高深之人來到此處，破迷障而入盜走古物。”

第一次進入無名山時，她确實和阿錦在林間迷失方向，繞圈許久，但最後還是走進了祭場。她還記得是阿錦斷言，繼續往前走就能找到方向，阿錦是怎麼知道又為什麼這麼确信，她打算不細想這個問題，就當是心思單純心眼少的人感覺都很準吧。

“所以花家人請你來幫忙抓小偷？”雲萬渺又問，見石佳敏沒有否認，于是明白在不久前發生的追逐戰中，為什麼她一停下逃竄的腳步，威壓便也随之立刻停下。她對石佳敏的戒備沒有為此減弱反而隐有增強，那威壓的強勢迫人難以讓人輕易忘卻，“你也認可小偷偷了東西還會回來看一眼的說法？要我說，肯定是拿了東西趕緊溜之大吉啊。”

兩人繼續往前走，石佳敏有意等雲萬渺并肩同行，但雲萬渺仍然選擇落後幾步，跟在她身體側後方，在一個她看不見的角度觀察着她。

“呵呵，沒有認可不認可，隻是以防萬一罷了。”石佳敏頓了頓繼續說，“你們查詢最初陣法的思路倒也沒錯，隻要知道最初先民設下的是什麼陣法，确能倒推出陣法中心的古物有什麼作用。不過對于花家人來說，這樣做遠不如直接找回古物，然後妥善密藏或直接銷毀更省心省力。”

雲萬渺不欲和石佳敏多做解釋，她不知道阿錦想要對出陣法是否出于這個理由。但她如此配合阿錦，花費那麼多時間于此，确實有一部分這方面的原因，她想知道那石殼到底是什麼東西，畢竟那東西的殼一半在她們手裡，但連花城人都不知道那是什麼，她們真的能找出答案嗎？雲萬渺内心存疑。

林蔭疏減，蟲鳴鳥啼之聲漸響，轉眼間兩人已走出山林，走上山下官道。

腳步落在平整的道路上，腳下土地從陡轉平，不由使人心中安定。恰逢官道上一隊車隊匆匆經過，駿馬拉着沉重的馬車，車裡堆着小山高的貨物，馬蹄踏下塵土飛揚。

雲萬渺走至一旁找到原先留下的馬匹，在樹下解缰繩的時候，石佳敏就站在路旁凝望着車隊遠去久久不語，直到因為距離看不清車隊尾影才輕輕出聲，“希望城中百姓沒有受此事影響。”

雲萬渺五感極佳，将石佳敏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她翻身上馬從馬上看着石佳敏說道，“你是說不受那丢失古物的影響嗎？那不可能，昨晚那行蹤古怪之人住的地方已經鬧了鬼，我看和這事脫不了幹系。看來你們出城出的很早啊，這消息還沒傳到你們耳朵裡，昨晚還是今日一大早出的城？”

石佳敏聞言面露詫異，神色嚴肅起來，“永安巷？居然這麼快……”

不管她在想什麼，雲萬渺一勒馬首，朝向城門方向，高聲丢下一句“我就一匹馬，勞駕石小姐自己走了，多走路，更健康！”說着一揚馬鞭，順着官道飛馳而去。

她就這樣潇灑地把人抛下，全然忘記了身下的飛馬是借的石佳敏的。不，就算她沒忘，她也會走得同樣潇灑。東洲諸城都限制城内法器的使用，但城外不受影響。修為高深的周小姐還需要騎馬回城嗎？她一定會這樣說。

回到小院後，想想一下午快過去了，阿錦也快回來了，雲萬渺便往長廊上一躺，角度正對着大門口，門外經過了幾隻狗幾個人看的一清二楚。她算着時間想着晚飯之前阿錦一定會回來，可惜失算了，太陽西斜，天色暗沉，她也沒等到大門處的響動，沒等到該回來的人。

打聽個鬧鬼的事，需要這麼久嗎？雲萬渺皺着眉坐起身，對阿錦的晚歸深感不滿，但此時她尚有耐心，暫忍不滿，盤算着若她是貪食點心鋪的甜點或貪戀街市上的熱鬧，等她回來一定要好好說說她。

等到天色再晚些，院子裡裡外外點起燈籠時，不滿歇去了，輪到擔心“上崗”了。廊上的紙燈籠正把橙黃色的暖光照在她的臉龐，她擡頭看着那晃晃悠悠的燭光，腦海裡回憶起那雙比清水池中還澄澈的眼睛，誰給她買盒糕點就覺得誰是好人，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被人用不值錢的美食騙走了？總不能走在小路上被人套麻袋拎走了吧？

嘶，還真有可能。

雲萬渺翻身跳出長廊，擡腳往大門外走出，門口的護衛見她這麼晚了還要出門不由問候，“雲小姐，這麼晚了還要出去？”

她急着出門隻随意點了點頭，“阿錦還在外面，我去把她提回來。門口的燈記得留着。”

“好嘞，小心夜路。”

門口燈籠的光輝從衣衫上褪去，她大步走進夜色中，往永安巷方向而去。她可不是不信任阿錦一個人處理事情的能力，隻是晚上天暗，一個人夜路不好走她去接應一下罷了。

向兩位真正的熱心城民問了路，雲萬渺順利來到永安巷。許是被昨夜的鬧鬼事件吓到，宵禁時間未至，永安巷裡的居民已躲進自家屋子，巷頭到巷尾空空蕩蕩，無主的野貓大搖大擺走在馬路中央，挺胸擡頭好似腳下盡是它占來的國土。

雲萬渺看它那貓借鬼威的神氣樣子心裡犯癢，擡腳踢起一塊小石子，正落在野貓身旁，它驚叫一聲，竄上了旁邊屋頂。

雲萬渺沒忍住笑出了聲。

貓叫，人笑，夜幕之下這些聲響對心驚膽戰的永安巷居民來說有些過于刺激了，隻聽“嘭嘭”幾聲，近處好幾戶人家緊急關嚴了門窗。

雲萬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