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我又不是鬼。

無奈地走過半條巷子，雲萬渺終于找到了還沒回屋的居民。

一位老夫妻正把小貨車往家推，車裡裝着一日下來賣剩的貨物。雲萬渺上前兩步和老太太一起往前推車，車行進的速度霎時快了許多，老太太眯着睜不大的眼睛樂呵呵地道謝，“謝謝咯，小姑娘，像你這麼好心的年輕人可不多見咯。”

在最前方拉車的老爺爺慢半拍地轉過頭來問，“老婆子，怎麼回事？我怎麼感覺車輕了很多？”

“哼，”老太太瞬間變了一副口吻罵道，“你個老糊塗，什麼車輕了，是人家小姑娘在幫忙！”

車不大，車裡的東西也少，雲萬渺推着一點不累，礙于老人走路慢，她甚至沒怎麼使勁。

“老奶奶，人推車拉車多費勁啊，攢點錢買頭牛來拉車吧。”雲萬渺好心說道，卻把老太太說得“诶呦”一聲，臉上的皺紋都疊了起來。

“那誰不想買頭牛嘛，沒那麼多錢咯。”

雲萬渺問，“您的兒女呢？”

“哎呦，别提了。”

見老太太的表情更苦了，雲萬渺識趣地沒再問下去，幫着把馬車推到了老夫妻家旁邊的小過道裡，擺正位置，用一塊大布遮起，再用麻繩綁住。和老夫妻一同把貨車與貨物處理妥當，雲萬渺才說起自己的事，“老奶奶老爺爺，幫我個忙吧，我有件事想打聽打聽，如果您二位能告訴我些什麼，我可以支付報酬。”

老太太搓着粗手略顯緊張，“這你幫了我們的忙，怎麼還能要你報酬。”說完把歪着頭一個勁問“啥啥你說啥”的老頭推到了一邊，“你進屋歇着去吧，沒用的東西。”

雲萬渺尴尬地笑了兩聲，“爺爺耳朵不太好啊。”

老太太答，“早聾了，不管他，反正不要兩年也快死了。”

“……奶奶您心态真好。”

打了兩句話的岔，雲萬渺把話題拉回正軌，她信誓旦旦地對老太太說，“您放心，我要的消息跟給您搭把手比可值錢得多。”

老太太又緊張起來，剛剛對于小輩的欣慰和友善從她身上消散，手足無措的樣子倒像雲萬渺是她長輩，她顧左右就是不看雲萬渺說道，“這我明白，也是也是，你看着就不像我們一樣，做的肯定是大事，但我一個老太婆又能知道啥子。你問吧，要是我答不上來，你也别見怪。”

對于她群山一樣連綿不斷的嘀咕雲萬渺充耳不聞隻是說道，“今天下午有個穿白衣的小姑娘來永安巷，比我稍矮些，跟我差不多大，您有見到嗎？”

“下午什麼時候啊，傍晚的時候我就和老頭子去擺攤了，說不定剛好沒見着呢。”她一直在搓手，泥土的碎屑從手上往下掉，很快她注意到了這一點，于是停下了這下意識的動作，握緊了手。

“傍晚之前，午後她應該就來了，在太陽還高挂天上的時候。她看起來沒什麼表情，不太愛說話，您如果見過應該有印象的。”

老太太的眼睛變得渾濁，往上飄飄到泛着綠色的牆角，在努力回憶着，“不愛說話……啊，昂，二十左右的小姑娘，好像，好像是有這麼一個。她過來問我什麼事來着，然後在這聽我說了好久的胡話，一句話不說，但又一直聽着，跟你一樣是個好孩子，乖巧又漂亮。”

“對，就是她。”雲萬渺從懷裡掏出十枚銅闆塞到老太太手心裡，“勞煩您再想想，還記得她後來去哪了嗎？”

老太太身體遲緩沒反應過來，手虛握着銅闆，注意力全在兩人的交流上，“你們是……”

“啊，她是我妹妹，到現在還沒回家呢，我出來找她。”

“诶呦，這麼晚還沒回家啊，那要好好找找，多好的小姑娘可别跑丢了。我想想，我想想……”她原地踱步幾下，突然說道，“對，對，她是來問我一個男人。你是她姐姐可得好好關照她，她向我打聽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你看這算什麼回事。我認識她問的那個人，家就在這往前幾戶，人真不像樣。”

老人家或許難得找着人講話，一打開話匣子便收不住了，一會說千萬别讓你妹妹被老男人騙了，一會又說那男的那麼大年紀了也不娶個媳婦照顧他那上了年紀的寡母。

雲萬渺頗有耐心地聽着，不發表任何意見，聽見什麼都點頭，然後挑着老太太喘氣的檔口插話道，“您就見了她一次是嗎？知道她後來往哪去了嗎？”

“我不知道你妹妹去哪了，但我應該知道那男的去哪了。他這兩周動不動就往那山溝溝裡跑，今天我還看到他走在巷子裡，嘴上嘀嘀咕咕說着什麼‘回去、回去，我要回去’。怪，太怪了，這幾天越來越不正常了，比我個老太婆還愛說胡話。”

回去？

雲萬渺無聲地将這兩字在口齒間咀嚼斟酌，這人難不成真回犯罪現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