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刹那谷重新歸于幽暗之中時,一道碧綠的光芒逐漸升起緩緩照亮了峽谷。
柳宴夏擡頭望去,隻見一棵巨大的樹正快速生長着,從樹冠上溢散出淡淡的靈氣。
這應當是是熙庭口中的建木。
當如月光一般的光芒照亮半邊峽谷時,她看見立于峽谷邊緣之上的黑袍人。
黑袍人似乎發覺了柳宴夏正看着自己,卻什麼也未做,徑直轉身離去。
“站住!”
柳宴夏輕快地飛躍上陡峭的石壁追一路攀爬過去,但一柄飛劍橫掃而來,淩厲的劍氣劃過石壁在上面留下一個平整的‘一’字,帶起簌簌掉落的石塊,迫使她不得不跳下石壁,一路急退躲避。
陡然發生的變故令湫霖回過神,她一手拽過柳宴夏,右手舉起短劍豎擋将這柄飛劍打了回去,但兩人也被震得連連後退好幾步才停下。
“姚文殊!既然來了何須躲躲藏藏?!”湫霖将一長一短兩柄劍握于手中警惕地看着周圍。
姚文殊見自己已經暴露便也不再掩飾,禦劍淩空于峽谷之上,居高臨下俯瞰着幾人,“沒想到那蝶妖竟會放過如此機會。”
她所說的機會是太阿特地以歲安内丹為容器凝聚的怨力,那足以再次誘發妖獸潮摧毀獵妖盟的防禦,可以狠狠替甯希重創人族。
柳宴夏譏諷她道:“比不得你穿得衣冠楚楚卻是人面獸心!”
說話間,她轉動着手上的臂弩尋找突圍機會。眼下先去替熙庭護法才是重中之重。
令人意外的是,姚文殊聽見這番話并未生氣亦沒有反駁,而是直接揮出一道劍氣向兩人劈去。
姚文殊的修為離渡劫飛升不過臨門一腳,修為在湫霖之上,光是劍氣附帶的威壓就令兩人頭皮發麻。
重振旗鼓的姚斓卻突如其然地握劍橫擋在兩方之間,高喊了一聲:“姚長老!”
姚文殊見此右手一揮,劈出去的劍氣硬生生拐彎落在了一旁峽谷壁上,“你既稱我一聲長老,應是姚家人,那這是做什麼?!”
姚斓緊盯着上空鶴發童顔的女子,雖然她清楚南柯一夢不可能會作假,但仍然想要親口問一問她:
“姚長老,你給歲安下了失魂咒是不是?!是為她了那純淨無垢的妖丹?!!還殺害了手無寸鐵的凡人甯錦?”
面對姚斓的質問姚文殊陷入了沉默,在沙沙地風聲中,她注視了姚斓良久,才道:“是。”
姚文殊坦蕩的回答令姚斓錯愕一笑,“這算什麼?”
這麼多年姚家教她的除魔衛道,護衛百姓算什麼?
姚文殊說:“歲安是妖該殺。”
“那甯錦呢?”姚斓反問。
“我本不想傷她,是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撓我。”姚文殊說到這兒,頓了頓,不知是不是想起了甯錦死之前的模樣,像是說服自己一般道:
“我所做的這些,是為了家族未來。”
姚家好不容易出了一個天才人物,将家族所有資源都往姚文殊身上堆,沉重的擔子令她的修行不敢有一刻松懈,更别說有助于修行的東西。
好在,她也不負衆望,将姚家帶往了更高處,隻可惜遲遲無法證道飛升,眼見元壽将盡。
姚斓呸了一聲:“如此這般,姚家還有未來可言嗎?!!”隻要一想到自己是踩着屍山血海往前走,她就覺得惡心!
見姚斓口不擇言诋毀家族聲譽,姚文殊的冷臉上終于多了一絲怒意,“姚家小輩有何資格妄談這些,你可知你如今的榮耀皆是來自于家族!”
“呸!我不稀罕這虛僞的名聲!”姚斓擡手将自己身上的裝飾、防禦法器一切來自姚家的東西都丢在了地上,而後丢棄了手中從姚家帶出來的配劍。
“從此我與姚家恩斷義絕!”她手握長槍直指姚文殊,“等此間事了,我自當謝罪!”
柳宴夏未曾想到姚斓的性子能這樣剛烈,這波操作真是令她不得不對其刮目相看。
湫霖小聲與柳宴夏道:“你去追那人,我們攔下姚文殊。”雖然她們不是姚文殊的對手,但纏住應該不是問題。
柳宴夏見湫霖嚴肅的神情,一番擔心的話最後堵在了嘴邊,“好。”
她在湫霖與姚斓向姚文殊發起進攻之時,柳宴夏立即後撤幾步跳上重明鳥往高空飛去。
飛出峽谷,柳宴夏看見那碧綠色的建木樹上纏着一道一道從天際垂落下來的金色絲線,那些絲線仿佛連接着天上星辰。
絲線越勒越緊完全遏制住了建木的生長。
“太阿!”柳宴夏驅使重明鳥沖向淩空施咒的黑衣人,在快要接近她之時,八具偃甲從林中躍出,兩把闊刀攔住了她的去路。
黑衣人轉過身面對着柳宴夏摘落了帽兜,若不是她那一雙紫眸,柳宴夏會以為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熙音。
“你不是南涔的道侶麼?竟能眼睜睜看着她去送死?”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柳宴夏一顆心高高懸起,難道南涔來這兒的路上出意外了?
太阿看着柳宴夏,一雙眼似乎能看穿人心,“我并未對她如何。隻是倘若她證道飛升,那遲早有一日她也會化為天地之間的一縷靈氣,如同遠古衆神一般消逝。”
這是她在踏過登天梯之後所看見的真相。
這是柳宴夏第一次聽見關于證道飛升之後的人與書上記載完全相反的言論。
原來飛升之後并未獲得永生,死後身軀功法會重新化作靈氣反哺天地。
“我不甘願辛苦修行數百載,卻一朝歸散于天地為他人做嫁衣,”太阿出手相邀,“不如與我一起重塑天道,共創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