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佩服商人的一點就是他們永遠不知道羞恥兩個字該怎麼寫,在違反海上航行條款的情況下,仍舊用語言的花招掩飾自己的過錯,把自己僞裝的像是個受害者的模樣。
我不吃他們這一套,更不喜歡他們的花言巧語。警告他們不要偷取物資,不要鬧事,或許是我冷漠的态度太過不近人情,一直躲藏在父母身後怒氣十足的小女孩不滿地沖了出來。
“我們才不會偷取物資!更不會鬧事!”
幼年的女孩聲音尖銳,一時間我竟有些恍惚,想起了記憶深處還未長大的阿黛爾,我可愛的小妹妹。
大抵是我沒有做回應的緣故,商隊的女領隊一把拉過女孩向我道歉,他們本就是過錯方,再鬧免不得我在報告裡添油加醋,白白讓受的懲罰更重。
我倒不喜歡公報私仇,沒當一回事離去。接下來半個月有的是問題,不至于現在非要和一個小女孩掰扯。
經過幾天的交流,我得知商隊的女領隊名叫莉娜·艾蒙,男領隊名叫理查德·艾蒙。實際考察下來發現莉娜·艾蒙更受大家的信賴,幾乎所有事情都是她一手包辦,理查德·艾蒙不常露面。
他們育有一女,名叫夏提·艾蒙,就是那個有着金色頭發的女孩。她很活躍,到處跑,時常能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讓她不要跑遠。
莉娜·艾蒙給船員們上了眼藥,沒有人無故靠近燈塔,更不會擅自靠近資源,除了夏提·艾蒙。
船員們偶爾會提出與我交換物資,換取一些消耗殆盡的物資和不在備貨名單裡的易消耗品。我一一應下。
每到這個時候,夏提·艾蒙會悄悄混在人群裡,對前來交換物資的領頭人哀求換一些糖果,可拿來換取的物資是有限的,領頭人從未答應過她的要求,并說領隊不允許。
夏提·艾蒙次次請求,次次沒有成功,一般對方提出莉娜·艾蒙的名義,她就會安靜下來,在不遠處盯着我翻物資。
第三次交換完物資,我單獨遞給她一袋糖果,我能翻到的糖果各拿了一顆,零零散散積了一大袋,她光是拎着就費勁,興奮到翡翠色的眼眸亮晶晶的,與我生日星的顔色一模一樣,耀眼又璀璨。
她給了我好大一個擁抱,興奮地叽叽喳喳,原來這幾天我深夜翻找糖果的模樣她全看到了,她期待了好久,非常開心糖果真的是她的禮物。
我久違的給了人類一個微笑,夏提·艾蒙驚訝原來我也是會笑的,我沒在意,讓她不要靠近這裡。
她嘴上應好,拖着糖果回去和船員炫耀,結果第二天主動敲響了燈塔的門,抱着一個比她高的白色熊玩偶砸進我懷裡。
毛茸茸的熊玩具沾着寒冷的風雪,表層有些濕潤,燈塔離岸邊有段距離,她應當是在雪天走了很久。
我還未看到她的人,興奮的聲音先傳進耳裡:“這是送你的禮物!”
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心底升起一股陌生的慈愛。自阿爾黛拉死去,我再沒有對任何一個人類以長輩的視角去對待過。
我不歡迎人類進入燈塔,也不願意收下她的禮物,可外面的雪大了起來,我不能放任她獨自離去,隻好叫她重新拉上帽兜,準備帶她回去。
聽到我明确的拒絕,夏提·艾蒙難過的垂下腦袋,又聽到我說要送她回去,她一下竄進燈塔,眼看要向上往燈室跑,我沖過去一把拎起她的後領把人拽下來。
夏提·艾蒙不服氣回頭怒瞪着我,眼淚在眼眶不停打轉,幾個呼吸間嚎啕大哭起來。
幾十年沒有照顧孩子,我一時有些手足無措,可很快冷靜了下來,不再理會她的哭鬧。
“等你不哭了我們再走。”
夏提·艾蒙哭了一會見我真的不理她,止住了哀嚎,徒留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面色仍有不虞,她帶着厚重的鼻音說道:“你真冷血,跟他們一樣,我以為你給我糖果,代表你喜歡我,我們能成為朋友。我還給了你我唯一的小熊!”
“給你糖果隻是因為你打擾了我,小小姐,我不喜歡被人打擾,所以請你離開。”
我想我的語氣有些鄭重,太過冷漠,夏提·艾蒙的眼淚又湧出眼眶。
阿爾黛拉不是個愛哭的孩子,且由于她沒有後代,我很久沒有被孩子如此煩惱過。真不知道這些幼小的人類孩子為什麼這麼能哭,心髒比薄冰都要脆弱,輕輕一碰,碎的四分五裂,嚎啕大哭。
我想起阿爾黛拉為數不多的眼淚是靠蜂蜜牛奶慰藉,燈塔沒有牛奶,隻有乳酪、煉乳之類的代替品,也許可以為她沖一杯煉乳茶。可心裡并不想與人類有過多接觸,我僵硬站着沒動。
夏提·艾蒙的第二次哭得很安靜,看着我不停掉淚珠,無比可憐。如果她的母親在這,一定會擁她入懷輕聲安慰,可我不是她的母親,沒有義務撫慰她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