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你為什麼要回來呢?”
你得到的,還不夠多嗎?
她像是隻是普通的疑惑。
辭文君的心吊起一口氣。
果然,不安被得到證實。
她張嘴,想将自己準備了八年的措辭,脫口而出。
可楚渝的臉上挂着虛僞的假笑,伸出食指抵住她柔軟的唇瓣。
“親愛的,我不好奇你的答案,也不需要知道你的回答。”
她的動作明明還是那麼的溫柔,可辭文君隻能感受到徹骨的寒冷,刺過她的肌膚,鑽入她的骨隙,四肢發麻。
談判桌上巧舌如簧的她頓時失去了一切的力氣和手段。
她隻能蒼白着,嘴唇顫抖,辯解的話就在喉間打轉,發不出一個腔調來,她甚至想好了她該如何忏悔,如何賣慘,如何乖順的激起她的同情,如何再讓她回到她的身邊,可唯獨沒有想過,她會連一個說的機會都不給她。
可是,這個才是最有可能的可能啊!
這也是,她最不感想的可能。
看着她哀戚的神情,楚渝默不作聲的垂下睫羽,緩緩開口道。
“親愛的,别這樣,這明明是你親自選擇的,不是嗎?有人逼過你嗎?”
辭文君眼裡閃爍着淚花,顫抖着,努力搖頭,像是想用力甩開什麼,不知道是在反駁前者,還是在順承後者。
她明白,在楚渝之間,她才是那個最沒資格委屈的人,因為是她親手弄丢了她摯愛的主人。
一切都是她自主取舍後的結果,是她的咎由自取。
一滴晶瑩的淚珠滑過臉頰,精準的落在楚渝的手背上,
指尖是不自覺的蜷縮,像是抖動了一下。
随後,她像是想到什麼一般,低頭笑起來。
“别哭,這樣的場景,你怎麼能哭呢?”
紅紅的眼眶裡,閃過一絲迷惘,像是不接。
不知為何,楚渝忽然抱緊,兩人緊貼相偎在一切。
身影像是從遠方悠悠響起。
“阿辭,你不覺得,此情此景,熟悉又難忘嗎?”
辭文君看不見此刻楚渝表情,也就不知道她此刻滿是譏諷的臉上,那雙暗淡的眼裡,掀起怎樣的波濤洶湧,難以忘懷的痛苦,像是要将她心尖的肉,給一刀一刀的片下,還要裝擺成盤,展示給衆人看。
但,在楚渝刻意的引導下,塵封的記憶掀開一角。
随着記憶全貌的展露,辭文君的身體逐漸在楚渝懷裡僵硬,繃直。
滿是苦澀。
怎麼會,忘記呢?
那是除了初遇,最不能忘記的一天。
那個蟬鳴聒噪的盛夏,昏黃的下午,異常燥熱。
而彼時的她,因為即将做出的決定,一反常态的縱容,順從。
完美的刺激到楚渝,那是她們,最激烈的一場調/教,激烈到,時隔多年回想,餘韻猶在。
但,之後呢?
她随意的裹着一件襯衫,坐在楚渝腿上,纏綿,在最後唇齒别離時,用尚還紅潤的唇,為她們兩年的關系,宣判死刑。
“楚渝,我們結束吧。”
時至今日,記憶猶新,那時的楚渝,還很稚嫩,除了在特殊情景下,她的情緒要比現在外露的多的多,更沒有現在會掩藏。
她錯愕的看着她,大腦一片空白,像是生鏽了的機器,不明白為什麼,不懂她在說什麼。
為什麼會忽然間這樣?
明明她們上一秒還在接吻。
明明她的身上還有着她們激烈後的痕迹。
為什麼,怎麼就。
辭文君強忍着心中痛意,目光明亮又果決,像一個冷漠的儈子手。
“楚渝,我不能再和你繼續這樣的關系了。”
嗯?
這一刻,楚渝不懂為什麼她們靠的那麼近,卻又離得那麼遠。
“你不能再耽誤我的未來了。”
野心,貪婪被沖脹的面目全非的她。
未來的辭總,絕不能有任何的污點,更不能是别人手中的一條狗。
“這種畸形的關系已經影響到我的發展了,它會成為我的污點。”
她好冷漠,她怎麼做到用這副嬌媚的模樣,說出這樣冷漠的話的。
“所以,楚渝,結束吧,放過我。”
說完,她從楚辭身上下來,将扣子解開,又重新整齊的扣好。
她沒有回頭看,而是去卧室拿了一件外套披上,外套将身上的痕迹嚴嚴實實的包裹住了,但脖子上紅痕遍布,項圈留下來的紅痕清晰異常,别人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甚至可能會因為這痕迹揣測出事件的真相。
難搞!即便是絲巾也無法遮掩全部。
而且,大熱天的誰會帶絲巾。
一股莫名的煩躁湧上心頭,撕扯着她最後的理智。
最後,在拖着行李箱準備離開時,她選擇将打理自己時的怨氣連帶着“錯誤”的過去,一同發洩出來,留下來。
“而且,楚渝,你挺差勁的。”
想着剛才自己費勁的遮掩,怨氣濃郁,連帶着說的話都愈發真情實感,難辨真假。
說完,轉頭就走,伴随着行李箱拖在地上的嘩嘩聲,漸漸遠去,最後恢複如死水般的沉寂。
假的吧!
假的吧!!
假的吧!!!
從辭文君脫離懷抱起,她就像個失去靈魂的木偶人,坐在那兒。
她看着辭文君離開她,看着辭文君将她扣的紐扣解開,又重新扣上。
看着辭文君去卧室,拿着西服外套出來。
看着她拿絲巾在脖子間比樣,思考怎麼遮掩合适。
她看着,看着辭文君從她們的卧房拖出行李箱。
那樣的辭文君,是那麼的陌生。
她騙人。
回來時,她看見辭文君在收拾行李箱,辭文君解釋說,她要出差。
但不是的。
幾個小時後,她拖着行李箱,離開她了,不是去出差,而是脫離她。
也可以是出差——一場永遠的,再也不會回來的,出差。
騙子!
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
她回想着辭文君拖着行李箱要離開她的模樣。
那時,她站在門口,嘴角像是揚起笑意,像是要即将脫離苦海的苦命人。
脫離……苦海?
思及至此,楚渝像是意識到什麼,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
苦海嗎?
可不是,苦海嗎?
其實,辭文君說的對,因為楚渝不喜歡太刺眼的東西,所以走道的燈光,要比家裡的燈光亮眼很多。
即将踏出門的辭文君,就像從灰暗的角落裡,走向屬于自己的陽光下。
是啊,畸形的關系,錯誤的發展,怎麼能配得上辭文君呢?
這确實是,污點!
她應該有更好的未來。
屬于——辭文君的未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渝忽然笑出了聲,充滿苦澀的笑死,好像要溺亡她一半。
可是,她也打算給她一個正常的未來啊!
她真的,有努力在給她一個正常的未來。
辭文君不會知道,今天是楚渝準備告白日子。
一份正式的,屬于健康情侶間的表白。
就像辭文君說的那樣,這樣畸形的、錯誤的關系,可以短暫的存在,但她對辭文君産生了更多的貪欲,她想和她在一起,想和她走在陽光下,她想和她換一種關系存在。
一個不再那麼難以啟齒的,不再禁忌的關系。
可是,她的運氣,好像不太好呢……
回憶結束。
連呼吸聲都輕了。
這一刻,辭文君從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今晚這不是重新開始的信号。
而是一份終結,一份遲到了八年的,終結!
這是一場報複。
是楚渝對她們關系的回應。
就如一開始她問的那般,“辭文君,為什麼要回來呢?”
當初,明明是你自己要走的,不是嗎?
無人逼迫,一切皆是自願。
一切好像回到八年前那個晚上,差不多位置,差不多的姿勢,連當初她萬分在意的,脖子上的痕迹,都如此相似。
但這一次,她僵硬的,像是老舊的卡殼的機器,遲鈍的擡頭,對上楚渝黝黑的瞳孔。
她說。
“辭總,回去吧,我們結束了。”
她叫她——辭總,那個她花了八年,甯願抛棄楚渝,刺傷楚渝,費盡心力爬上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