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尼文課後的那場糾紛在教師的介入下很快平息了,波特、布萊克和史密斯每人被罰了四場禁閉,起碼在一個月以内,他們都不會再有自由的周六夜晚了。但令誰都沒想到的是,這件事給艾德蒙帶來的影響居然是最大的——第二天早晨的魔藥課堂上,當艾德蒙第三次舉起手來回答問題,連斯拉格霍恩都有些震驚了。
“那麼,緩和劑的副作用……嗬,很好,有這麼多同學知道……”斯拉格霍恩既高興又迷惑地說,圓溜溜的眼睛來回掃了掃教室的兩側,似乎正在比較艾德蒙和紮卡賴斯·史密斯的價值——他顯然沒花多久就做出了決定,“艾德蒙,由你來告訴大家吧?”
于是艾德蒙也第三次站起來回答,“緩和劑雖然可以舒緩煩躁焦慮的情緒,但過度飲用可能會導緻長久的、甚至不可逆轉的昏睡,所以服藥者每日至多可以服用兩茶匙,不可連續服用超過三天。”他平靜地說出答案後,瞥到紮卡賴斯愈發難看的臉色,不由得頓了頓,又額外補充說,“而如今的大部分魔藥學家認為,這種副作用和其中添加的月長石粉末息息相關,如果石粉加入過量,無疑會加劇緩和劑的危害。”
“好極了,赫奇帕奇再加五分!”斯拉格霍恩大聲說,絲毫沒把紮卡賴斯的瞪視放在心上,反而親切地鼓勵起了艾德蒙,“這就對啦,年輕人在課堂上就要活躍一點,不能太害羞——我看你的論文就知道,你私底下一定讀過很多書……”
艾德蒙含蓄地微笑着,穩穩落座。可惜他的室友——一個身形瘦小的棕發男生——傑森·瓊斯,根本不相信他會“害羞”一類的鬼話,湊到他耳邊毫不客氣地問,“我說艾德蒙,你昨天拉架的時候撞到腦子啦?你以前從不喜歡搶答的!”
“我撞什麼,倒是紮卡賴斯撞了一下,目前看來沒留下什麼後遺症。”艾德蒙同樣湊近他,用氣聲回答。
傑森信誓旦旦,“那就是你們兩個互換身體了,小說裡不都這麼寫……反正我可是大開眼界,這輩子居然還能看到‘聖人艾德蒙’當衆拂史密斯的面子,哈哈!”
他擡手沖着滿臉憤恨的紮卡賴斯做了個鬼臉。艾德蒙“哎”了一聲拉住他,向紮卡賴斯歉意地笑了笑,結果成功得到了對方更加惱怒的一瞪。紮卡賴斯手抖得把桌子上的嚏根草糖漿都碰灑了,“砰”地一聲濺在了斯拉格霍恩的火龍皮鞋上,還好斯拉格霍恩寬容地擺了擺手,“出了點小意外?沒關系,沒關系,史密斯先生,下次可要小心點啊——請大家把課本翻到第五十五頁,你們今天就要親手制作緩和劑了,這在o.w.l.考試中至關重要!”
學生們兩兩一組,拿出了坩埚。教室裡很快充滿了叽叽喳喳的說話聲,大家為藥材加入的時機和份量争執不休。艾德蒙一邊把缬草根切成整齊的小段,一邊終于找到機會回答傑森剛才的問題,“其實是我剛想明白了一件事——你說我過去的四年幹嘛要保持低調?”
“因為你的身份——還有我這個麻瓜種,都是斯萊特林們的眼中釘?如果特别高調,勢必要被處處針對,那還怎麼好好念書?”傑森不假思索地說——以前他們寝室就讨論過這個問題,說着說着他自己也有些明悟,“哦,所以現在文森特·克拉布畢業了……但那也不對啊,對你有直接仇恨的人是走了,難道其他純血家族就看你順眼?”
艾德蒙把缬草根加入坩埚中,示意傑森倒水,“當然不會,他們一輩子都不會接納我的。隻是我到底當上了級長,但凡秉公執法,他們遲早會意識到我的存在是個麻煩——低不低調還有什麼意義?能在戰争年代安靜地讀完四年書已經足夠,更何況不管我那個克拉布堂兄走不走,一直被傳成是神秘人親随的羅齊爾畢業,校園裡的緊張風氣也該改一改了。”
傑森恍然大悟,“現在學校裡的食死徒勢力是一盤散沙!呃……就是還有個雷古勒斯·布萊克……”
“不會吧,傑,他可是我們的學弟,你真有那麼忌憚嗎?”艾德蒙笑着打趣他,不過也沒完全忽略他的擔憂,想了想說,“其實神秘人找上布萊克家是順理成章的,畢竟他還在大肆宣揚血統論——但是依我看,雷古勒斯本人缺少一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狠勁兒……從魁地奇球賽上就能看出來了,自從他加入斯萊特林隊之後,起碼我不用總擔心對面會故意犯規打斷我的鼻梁。”
“你還覺得他挺好的是吧?我告訴你,我可不怕他,學校裡麻瓜出身的學生多了,他還敢在鄧布利多的眼皮底下發動大清洗嗎?我是替你擔心!”傑森的臉頓時漲得通紅,他有點心虛地拔高了音調,“你是級長、還是個混血克拉布,那幫迷信血統的混球們不得第一個拿你開刀?你倒好,雷古勒斯肯約束一下球隊你就知足了,你顔控沒救啦?”
艾德蒙被他嗆了一下,“不是,我們能不提這事了嗎?……我那天真的隻是實話實話……”
——這裡面還有一段故事。艾德蒙以前從沒覺得自己以貌取人,畢竟當他作為新生登上霍格沃茲特快的時候,就在走廊裡見過還是個漂亮小男孩的西裡斯,而當時的感想……壓根就沒什麼感想。是他在後來逐漸了解了西裡斯的出身與選擇、以及性格裡陰暗與光明并存的種種特質,才生出了超乎尋常的好奇。隻是有一次當他的室友們同仇敵忾地批判西裡斯如何奪走了全校大部分女生的注意力,他誠實地說了一句,“換我是女孩子我也願意跟他約會,隻是約會對象的話,長得帥可是個重要優點”……結果自身立刻成了批判對象之一,顔控這頂帽子到現在都沒摘下去。
想到這,艾德蒙忍不住擡頭看了看他的另一個室友本傑明·波賓,那天就是他一句殺人不見血的“你倆居然指望能和艾德蒙共情,咱們年級除了波特和布萊克之外,就數他最受女孩歡迎”,徹底把艾德蒙定性成了“萬惡的階級敵人”——本這家夥白長了一張憨厚的臉,其實“蔫壞”得很。艾德蒙半是為了轉移話題、半是真心地感慨道,“話說回來,本傑明才是咱們寝室裡最敏銳卻最知足常樂的人——現在想想,這學期剛開學那陣他就提醒過我今時不同往日,是不是該在校園裡刷刷聲望了,隻是我當時沒太在意……”
“……商人世家熏陶出來的,還真不一樣,講話都不能直白點。”傑森顯然也深有體會,小聲嘀咕道,看向旁邊那張桌子。他們寝室每當遇到需要兩兩成組的課堂,都會安排一個成績好點的學生帶一個成績稍差的,才好讓每個人都能得到更高的平時成績。而魔藥課的固定搭配是艾德蒙帶傑森,本傑明帶漢克·艾博——這種分法忽略了體型帶來的影響,本傑明盡管矮但胖乎乎、圓滾滾的,漢克則有六英尺一、身材寬闊,這兩人把一張小桌子擠得水洩不通,任由不同顔色的蒸汽不斷撲到他們的頭發上。
而今天的狀況卻比以往更加糟糕,不知道他們的魔藥出了什麼問題,本傑明泛紅的臉上布滿了細密的汗水,他一邊瘋狂地往裡傾倒各種試劑,一邊向艾德蒙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而漢克手足無措,正滿懷期盼地瞄着艾德蒙,應該是想過來求助、但又怕打擾了他們這邊魔藥的制作。傑森當然也發現了漢克的小動作,兇巴巴地往坩埚前面一擋,像往常一樣擠兌他,“幹嘛?你不會是想偷走一點去冒充自己的吧?”
“這個主意好!”漢克迅速接話,拂了拂自己散發着柔順劑氣味的及肩金發,腳下卻老實地平移過來,很犯愁地發問,“或者你們知道攪拌方向錯了有什麼辦法補救嗎?我加入月長石粉後順時針攪了三圈,藥劑直接就結塊了,要是連累本和我一起拿零蛋,我罪過大了啊……”
艾德蒙還沒來得及出聲,傑森就“切”地翻了個白眼,“書上寫着逆時針呢,誰讓你不看清楚?想求救啊?來,叫爸爸。”
“……”漢克完全不能理解這個在麻瓜間流行的“特殊文化”,他對着傑森那張欠揍的瘦猴臉糾結了半晌,再回頭瞅瞅自己慘不忍睹的坩埚,終于眼一閉、嘴唇一掀,誠心誠意、字正腔圓地哀嚎,“爸——救命啊——”
“乖,好兒子,”傑森心滿意足,慈愛地伸出手拍了拍漢克的額頭,“可惜爸爸也不知道,你為什麼不去問問你萬能的艾德蒙叔叔呢?”
漢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