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蒙注意到他說話時無意識地用手指摩擦着櫃子,表現得有點焦躁不安。他對自己的性向有一定懷疑了嗎,或者隻是直覺上排斥類似的讨論?艾德蒙忍不住猜測着——觀察、猜測、暗示,直到心照不宣,是他們這類人尋找同伴時最常用的方式,而不會像流言裡那位“勇士”一樣直接沖到直男面前告白——詹姆·波特當然是直男,這簡直像伏地魔的光頭一樣明顯。但從艾德蒙最近的所見所聞來看,幫助西裡斯更加深刻地認識到這一點,其實是很有必要的。
隻是詹姆對于西裡斯的意義太重大了,如果貿然戳破……艾德蒙看着西裡斯回避般的目光,終究沒忍心,反而配合地問道,“看來某個‘幸運兒’要收到你的羽毛筆禮物了?”
西裡斯放松下來,短促地笑了一聲,“禮物?确實如此。字迹變形的時間太短了,五分鐘就能讓人發現異樣,可不就像個開玩笑的小禮物一樣嗎?如果能堅持一夜再變形,倒很适合送給我那個傻弟弟——”
“那太棒了!”彼得眼睛一亮,立刻熱切地附和說,“想想老鼻涕蟲收到的作業本上寫滿了髒話……他的海象胡子都會氣綠的!”
“沒準乖孩子雷吉還能得到表揚呢——‘天哪,小布萊克先生,你真是太出色了!你無疑繼承了你父母在罵人方面的卓越天分——’”西裡斯微擡下巴,惟妙惟肖地模仿起斯拉格霍恩的腔調。看到彼得捧場大笑、艾德蒙忍俊不禁後,他情緒高昂了不少,用右手懶洋洋地把玩着羽毛筆,說道,“看來我真該買一根回去,想想怎麼改造?不過在此之前嘛……”
“你要先拿去捉弄詹姆一下?”萊姆斯無奈地問。
“你覺得呢?”西裡斯回過頭,朝他們露出了一個好看的壞笑。秋日陽光落在他英俊的眉眼上,似乎把他骨血裡那些陰郁而沉重的東西一掃而空了,連他烏黑的發絲都浸在這片暖色裡。空中飛舞的塵埃争先恐後地吻着他的臉,他毫無所覺,灰水晶似的瞳孔裡跳動着單純的快樂,就像燃着明亮的火。
艾德蒙覺得自己被燙到了。他往常總是抓緊一切可以合情合理地看着西裡斯的時間,但這下西裡斯主動看着他笑着,他竟飛快地(甚至顯出一點慌亂地)移開了視線。
幸好這時店員被他們的笑聲驚醒了,分散了西裡斯的注意力。這個比他們大不了幾歲的姑娘從櫃台上爬起來,一邊瞪着眼睛打量着這幫吵鬧的學生,一邊用手掩住嘴巴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地推銷道,“你們要買‘搗蛋羽毛筆’嗎?這些都是我們店的新品,還在買一送一的活動期間——”
“那就一起結吧。”艾德蒙簡潔地說。他看都沒看,直接抓了一支他也不知道有什麼用的搗蛋筆,和西裡斯看中的那支一起,推到了店員姑娘面前。
西裡斯揚起了眉毛,“你還挺慷慨,難道也想給詹姆一個難忘的教訓?”
“……當然,這是回報他對我的跟蹤。”艾德蒙說,他拿出一個金加隆放在櫃台上,把所有筆和墨水和羊皮紙都打包裝好。等忙完這些之後,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平穩下來,表情也調整得差不多了,才轉過頭對西裡斯笑了笑,“我好像待了超過五分鐘了,怎麼辦,我請你們喝點飲料賠罪?”
“不用了吧,是我們打擾在先——”萊姆斯頓時驚訝地說,他總是不太能坦然接受别人為他付出,但艾德蒙對此心知肚明,立即擡出了殺手锏“詹姆”,“我得好好賄賂一下你們,請你們幫我平複詹姆的受害妄想啊。而且換個角度說,我們幹脆坐在一起吃飯,不比你們三個繼續鬼鬼祟祟地跟着我美觀多了?”
“誰鬼鬼祟祟了?我一直光明正大地走在你旁邊,”西裡斯理直氣壯地說道,“要不然就去‘三把掃帚’,我不是還欠你一份三明治嗎?”
“我那晚說的是玩笑話,你還記得?”艾德蒙聲音溫柔地問,順便很有風度地替他們推開了店門。他到底是在富商家庭長大的,從小就學過那些教人裝模作樣的禮儀課程,到現在一舉一動還有當年的痕迹,顯得分外從容。但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這樣平靜——感謝詹姆的多心,讓他第一次有了借口,能和暗戀多年的對象在霍格莫德閑逛。但人大概總是不知足的,階段性願望的實現反而讓他更加心癢難耐了,忍不住想送對方小禮物,忍不住想請對方吃午餐……就像有片柔軟的羽毛,正不停搔着他的心扉。
梅林保佑西裡斯看不出來。艾德蒙心想。霍格沃茲裡愛慕這位校草同學的男男女女太多,讓他連知道都覺得厭煩……艾德蒙并不認為現在的自己可以例外。
他便神色如常地笑着、克制着,特意走在西裡斯側後方一點的位置,保持着适當的“友誼”距離。他沒注意到的是,小路的另一邊,萊姆斯帶着探究多看了他一眼,稍微歪了歪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