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緊張嗎？”莉莉·伊萬斯看着艾德蒙腦袋上的泡頭咒，不太确定地問。
“相當緊張，”艾德蒙說，“我的下半輩子還需不需要努力工作，就在此一舉了。”
兩人相互鼓勁地碰了下拳頭，在碰的過程中不忘向後仰着頭（以免兩個保護氣泡撞在一起），然後同時将目光轉向了實驗台上的魔藥瓶。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艾德蒙自己搭建的小實驗室，位于草藥大棚旁邊，條件艱苦，燈光也昏暗，實驗台上堆滿了麻瓜的簡易儀器和巫師的坩埚、魔藥瓶。其中一個魔藥瓶裡已經裝滿了亮晶晶的白色粉末，正是兩人用全新方法提取出來的白鮮香精——比傳統方法足足節約了一半時間，隻是還沒進行藥性實驗——如果真能成功，無疑會成為魔藥學的一項重大成果。
“做好防護了吧？那我們現在開始？”艾德蒙确認道。
“好。”莉莉重重點頭，揮動魔杖把事先準備的南瓜變成了一籠子老鼠，然後在老鼠背上分别劃出了一道兩英寸長的淺表性傷口。
“傷口愈合所需的時間？”艾德蒙低頭在筆記本上記錄。
“平均40秒左右，比傳統的白鮮香精約慢5％。”莉莉掐着秒表答道。
“新藥的酸堿性？”艾德蒙遞給莉莉一疊試紙。
“5到6之間，和舊藥幾乎一緻。”莉莉說。
艾德蒙：“新藥的熔點？”
莉莉：“118℃，比舊藥更難熔化，而且不易揮發。”
“抗氧化性？”
“比舊藥更抗氧化——暴露在空氣中30分鐘後，表面無明顯變黃。”
“……”
兩人一個實驗一個記錄，每确認了一條好消息，就擊掌慶祝一下。到了後來，兩人的臉上都浮現出了喜色，完全沒料到新藥的性質會如此優秀——和新方法節省的巨大時間成本相比，藥效降低5％并不算難以接受，而藥物穩定性的提升就更是意外之喜。連一向沉得住氣的艾德蒙都忍不住說，“不會這麼順利吧？難道我真的不用再努力了？——可以躺在這份專利上吃一輩子？”
“呃……艾德蒙？你看那些南瓜鼠。”莉莉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氣，指着旁邊的老鼠籠子說道。
艾德蒙擡起頭，隻見籠子裡的老鼠們不知道什麼時候躁動了起來，雖然背部的傷口完全愈合了，但是眼裡充滿了猙獰的血絲，正在煩躁不安地四處亂撞、互抓互咬。沒過多久，它們就一個個翻倒在了地上，嘴角流血、肢體抽搐，慢慢地不動了，變回了一塊塊發黑的南瓜。艾德蒙和莉莉的表情瞬間變得凝重起來，對視一眼後，分工明确地念起了魔咒——
莉莉：“消隐無蹤！”一道透明的漣漪從她的杖尖湧出，瞬間将被污染的南瓜們全部清除了。
艾德蒙的魔杖指向了裝滿新藥的魔藥瓶：“統統加護！”
莉莉：“阿拉霍洞開！”緊閉的門窗被她打開了，新鮮的夜風湧入了房間。
艾德蒙：“蘭花盛開！”
“？”莉莉眨眨眼睛，看向了艾德蒙。
“……”艾德蒙解釋道，“這種花對有毒氣體比較敏感，可以幫我們判斷空氣質量。”
“哦哦，”莉莉恍然大悟，“那……‘速速生長’！”
“……”
在交替着使用了近十個咒語之後，艾德蒙和莉莉終于處理完了實驗室裡所有潛在的毒物，便疲憊地坐在了門口的台階上，準備等半小時再回屋确認蘭花們有沒有被熏倒。艾德蒙一邊把玩着那瓶被咒語封住的新藥（或者說新型毒藥？），一邊略顯失望地歎了口氣，“所以我們失敗了，是嗎？——真可惜，我都想好要用哪張照片制作自己的巧克力蛙畫片了。”
“是啊，我甚至想用這項成果申請魔藥學和草藥學免試——想想看，當其他同學在悶熱的大棚裡攪拌龍糞的時候，我們拿着冰鎮南瓜汁路過窗邊——”莉莉碧眸閃亮，躍躍欲試地說道。
“……”兩人頓時都笑了。在這個靜谧的滿月夜裡，他們的影子都被月光拉得很長。艾德蒙沒在意平日裡無聊的禮儀，而是像個普通少年一樣蜷起腿坐着，從包裡翻出一瓶檸檬汽水遞給莉莉，“喏，雖然不是南瓜汁，但我們提前慶祝一下？”
“幹杯！”莉莉高興地說，讓兩個玻璃瓶相碰，發出“叮”一聲脆響。艾德蒙喝了一大口美妙的氣泡，身體向後倚着門，擡頭望着繁星璀璨的夜空，發出了滿足的感慨，“真不錯，糖分果真能讓人心情變好——現在我要開始做另一個美夢了，也許我們合成的産物裡隻是混入了有毒雜質，隻要能把雜質分離出去，就是合格的藥品。等到聖誕假期的時候，我可以把這瓶藥拿到我外祖家的公司裡去，借那裡的大型儀器分析一下成分……嗯，白鮮香精難溶于水，可以用頂空進樣的氣質聯用儀跑一下試試。”
莉莉轉過頭，不無擔心地說道，“可是我記得你說過，你外祖的‘愛思瑞’公司已經留給叔叔嬸嬸了，他們和你關系不好……你能瞞着他們做實驗嗎？”
“……還真不太可能。樣品成分未知的時候，沒辦法一下子找準分析條件，恐怕要反複實驗很多次。而藥企的大型儀器都帶數據追蹤①，操作人員什麼時間用儀器跑出了什麼數據，都會留有記錄，以防藥物數據造假，”艾德蒙喝着汽水，若有所思地說，“魔法也不能阻止實驗數據上傳到計算機裡……要不我換一種思路試試？比如說故意讓我的親戚們發現——我可以帶着外祖給我的出入授權遮遮掩掩地過去，但是把實驗記錄留給他們，讓他們好好猜一猜……”
“哦，艾德蒙，你現在一副準備下餌釣魚的狡詐表情，”莉莉放心了，忍不住打趣他道，“想想我當初決定參與白鮮項目的時候，還以為這隻是一群理想主義者憑借滿腔熱血組建的臨時小組，現在看來，卻更像是一個充滿希望的初創公司，雖然硬件還不完善，卻有信心克服任何困難，長久運營下去——”
艾德蒙笑笑，“就算不是公司，是真正的慈善組織，也不能隻靠成員的一腔理想維持運轉啊，還是要利用好一切優勢條件。最近我的白鮮草論文被發表在了《草藥種植學》期刊上，相關專利也得到了菲爾德先生的高價收購——我們小組馬上就要有實驗資金了，一切都會走上正軌的……唯一可惜的是，我聽說拉文克勞的達摩克利斯·貝爾比學長也開始改良白鮮香精了，我想邀請他加入我們，卻被他拒絕了——他說自己更喜歡獨立研究。”
“貝爾比學長一向很有個性，拒絕我們也在意料之中。據說他對未來的工作都有很高要求呢，已經拒絕了十幾份offer，認為那些工作都很沒意義，”莉莉用手托着下巴說，分享着她從拉文克勞的朋友們那裡聽來的八卦，“……不過無論如何，他都是個了不起的魔藥天才。連西弗那麼高傲的人，都沒法從他的論文裡挑出問題。”
“他是典型的拉文克勞人啊——對知識的追求永無止境，但是讨厭湊熱鬧。”艾德蒙無奈地歎息道。其實他挺擅長和孤僻的天才打交道，隻是這位天才的妹妹最近剛和他的好友産生了一些……複雜的愛恨情仇，對方看他特别不順眼，任他磨破了嘴皮也沒用。于是他也不糾結了，而是跳過了這個話題，故作不經意地問道，“……說到西弗勒斯·斯内普，他今天怎麼又沒來？他不是不願意我和你單獨相處嗎？可是近一個月以來，他已經缺席四次研讨會了。”
莉莉猶豫了片刻，“他……最近有點忙，有自己的事要操心。”
艾德蒙直起了腰，語氣變得嚴肅起來，“莉莉，你應該知道，兩周前他用這個理由爽約的時候，掠奪者們‘很巧合地’被人下了吐真劑吧？萊姆斯的秘密差點不保。”
——不怪艾德蒙對斯内普的行動如此警惕，實在是那天西裡斯的失控讓他感到後怕。當他和麥格教授趕到打架現場的時候，西裡斯看上去簡直像個小瘋子——長長的黑發散亂地垂在頰邊，臉色蒼白如紙，隻有一雙灰眸閃着可怕而攝人的光亮，直勾勾地盯着斯内普，非要把他撕成碎片不可。而他手中釋放的咒語一道比一道黑暗強大，在古老的牆壁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痕，甚至差點割斷艾德蒙的喉嚨……也是在那一天，艾德蒙第一次意識到了自己對黑魔法的認知有多淺薄——原來那并不是一把任人操控的刀，而是某種魔鬼的低語，會引誘巫師們放任心中的惡意、逐漸滑向深淵，直到連人格都被扭曲了……他不得不承認，波特對黑魔法的反感态度是對的，是自己之前太無知了……
于是在那天之後，艾德蒙問過西裡斯很多次需不需要自己的幫忙——幫忙打消斯内普的懷疑，瞞住萊姆斯是狼人的秘密。艾德蒙當然知道這個秘密，因為他曾在黑魔法防禦課上見過萊姆斯的博格特——一個博格特是月亮的學生，在每個滿月夜都會請假，還能是什麼原因呢？他相信自己和莉莉在這個問題上是有默契的，而斯内普雖然當時沒和他們一起上課，卻也快猜出來了，正在積極地尋找證據。萊姆斯現在顯然需要幫助，可是西裡斯卻一次次地拒絕了他，告訴他“事情會解決的，不用擔心”……這反而讓艾德蒙更加擔心了。他隻是不想惹西裡斯厭煩，才沒有不依不饒地追問下去。
還好莉莉明白艾德蒙的擔憂，神情堪稱凝重地說道，“其實我和西弗勒斯談過這個問題——關于一個人不應該因為先天的疾病而承受不公的待遇，盡管我覺得他沒怎麼聽進去……不過你放心，他最近真的很忙，應該沒空去找萊姆斯的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