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早出門時還和他告别,說讓他晚上哪都别去,留在家裡陪她過聖誕節……活生生的阿萊西亞,怎麼可能沒有任何征兆地不存在了?更何況,她比任何人都有學識,比任何人都懂得防禦,懂得如何從阿瓦達索命咒下逃出生天,她怎麼會輕易死去?
斯内普的胃部仿佛在翻江倒海,但他的咽喉好幹,什麼都吐不出來,一個勁地幹嘔,像要把那顆作痛的心髒吐出來一般。
鄧布利多伸出手想幫他,讓他好受些,但他隻是擺擺手,緩了好久才停止幹嘔,一句道别的話都不說,便向茶室的門走去。
“你去哪,西弗勒斯?”以他現在的狀況,鄧布利多無法放心他單獨行動。
“我回家……霍格莫德16号……她暫時迷路了,我等她回家。”斯内普心想,阿萊西亞讓他今晚在家陪她過聖誕節,他不回去,她會生氣的……
鄧布利多無奈地歎口氣,從長袍中取出一根魔杖遞給他:“這是阿萊西亞的魔杖,我想,你比誰都更有資格代為保管。”是啊,代為保管吧,何必逼迫他相信阿萊西亞已經死了呢?
他沒有說話,把魔杖收進長袍,走了,回家了。
他在那張南瓜狀的沙發上等了一整晚,期間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來時天都亮了。
“現在幾點了,阿萊西亞?”他問,就像往常的無數個清晨一樣。不同的是,今天他剛睜開的朦朦胧胧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在發酸發痛,或許還布滿了血絲——在照鏡子前,他隻能這樣推測。
沒人回答他。
他低頭看見了阿萊西亞的魔杖,昨天鄧布利多說過的話又在他耳邊回響。
斯内普意識到,阿萊西亞忘記回家了……他想,他以後可能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看不見阿萊西亞了……想到這裡,鼻子又是一陣酸楚。
不過沒關系,他會去找她,她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然而,除斯内普外,所有人都不相信她還會回來——他們與阿萊西亞永别了,意味着阿萊西亞不存在了,也就是普遍意義上的死了,盡管他們找不到她的遺體,但依舊想為她辦一次追悼會——将在12月31日的上午八點于霍格莫德廣場舉辦,《今日實言》提前三天預告了這件事。
既然斯内普礙于立場和情感而不能且不願出席此次追悼會,那麼主持人和主要的組織人的擔子就自然落在了愛米琳的肩上——她與阿萊西亞認識了十七年,在仍存活于世間的所有人中,她們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她也是活着的人中除斯内普外,最了解阿萊西亞的人。
特立獨行如阿萊西亞,她肯定希望自己的追悼會别開生面,愛米琳深知這一點。為了精心策劃此次追悼會,她特地向傲羅指揮部請了假。在準備追悼會的每一刻,她都能感受到阿萊西亞的陪伴,而追悼會當天,是她們正式道别的時候,是她說出那句沒來及說出的“再見”的時候。
阿萊西亞的追悼會如期舉辦。
前來吊唁的人不少,有鳳凰社的成員、報社的成員、霍格沃茲的教師、國内外的學者、魔法部的部分官員、霍格沃茲的一些學生、霍格莫德的鄰居、素昧謀面但對她心存感激與敬佩的陌生人……
當他們來到霍格莫德廣場時,不禁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畢竟眼前的情景的确不像一個追悼會,倒像一個藝術展:
不同于其他追悼會要懸挂莊重的黑白照片,這裡所有的照片都是顔色明麗的彩照,照片中的阿萊西亞或在旅遊,或在領獎,或在談笑風生,都留着她最喜歡的那頭藍色長發,都是一副驕傲的神情;一塊塊巨型展闆上貼着阿萊西亞發表的文章、發明的魔咒的介紹以及他人寫的悼詞,排版精美,如同時尚類的雜志;追悼會上用的音樂都是她喜歡的,至于誰是巴赫,誰是肖邦,誰又是柴可夫斯基,選取音樂的愛米琳和大部分來者并不知道;沒有緻辭環節,來者均自由地交談,暢聊他們對阿萊西亞的追憶;獻花不限顔色,可放在自己最喜歡的那張照片下,或是放在展示其最喜歡的一篇文章、咒語、悼詞的展闆下,例如愛米琳就送上了一束十七朵的鸢尾花,放在展示那篇《優越的純正血統》的展闆之下……
“愛米琳,阿萊西亞的魔杖呢?你有向鄧布利多要嗎?”唐克斯獻花後問道。
“我問過了,鄧布利多說,他把魔杖交給了一個阿萊西亞最希望其保留它的人。”愛米琳說,她的面色很蒼白。
“這個人是誰?”
“我不知道,鄧布利多不願意告訴我,他說這也是阿萊西亞的意思。”她無奈地笑笑。
“我或許知道這個人是誰。”愛米琳身後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她轉過頭去,看見一個長着狐狸臉,穿着黑長袍,手裡捧着一束白桔梗,神色哀傷的男人。他離她隻有兩步遠,但在他開口前,愛米琳作為一個資深傲羅,竟沒發現他的存在。
“請問你是?”她警惕地問。
“利亞姆·馬丁,一個澳大利亞的學者,在美國的一次研讨會上認識的阿萊西亞。”利亞姆欠了欠身,“我并沒有偷聽你們講話的意思,隻不過我這人聽覺異常靈敏,早在我靠近之前就聽見了你們的談話。”
“沒關系,也不是什麼私密的内容。”愛米琳說。
“你剛剛說你或許知道,請問你知道些什麼?”唐克斯不解道。
“對于阿萊西亞的魔杖,如果說有一個人是她最希望其保留的,或許就是愛司了。”他說,輕輕地歎了口氣。
“愛司?”愛米琳和唐克斯很顯然都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是的,至少阿萊西亞在我面前這麼稱呼他。這大概率是個假名字,他見我時的模樣也顯然是易容的,對于他的身份我一概不知,我隻知道,他是阿萊西亞的男朋友。”利亞姆一邊說,一邊左顧右盼,“他來了嗎?我有些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愛米琳搖搖頭:“抱歉,我不認識阿萊西亞的男朋友,我也是在她離世後,才從求是報社的員工那裡得知她還有一個男朋友,但他們也不知道這個人的身份,你如果想找他,或許可以去問問鄧布利多。”
“多謝——順便問一句,為什麼他沒有借用你們魔杖呢?有了魔杖,總能讓這次的追悼會更能寄托些哀思。”利亞姆低着眉。
“鄧布利多說……”愛米琳的眼睛又閃起了淚光,“那個人不相信阿萊西亞死了,反對我們為她辦理追悼會。他需要為她保管魔杖,等她回來後,完好無損地歸還。”
利亞姆嘲諷似地冷笑一聲:“那可是黑魔王的阿瓦達索命咒啊……”
“但這不代表它一定能殺死一個人,不是嗎?”
利亞姆猛地回頭,發現鄧布利多就站在他身後,白首銀須,神色肅穆。
“鄧布利多教授?”利亞姆恭敬地鞠了一躬,“初次見面,我是利亞姆·馬丁,阿萊西亞的朋友。”
“你好,馬丁先生。我聽說過你的名字。”鄧布利多溫和地說。
“我的榮幸——您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他懇切地問,一種名為希望的火苗在心裡點燃。
“你看。”鄧布利多指向一張阿萊西亞鞠躬的照片,照片上标注的時間是1992年9月1日——霍格沃茲開學宴上阿萊西亞被宣布就職黑魔法防禦術教授的那個瞬間。照片下,一個男孩将一束白劍蘭誠摯地放在地上。風拂過,把他額間的頭發吹起,露出一道閃電狀的傷疤。
“大難不死的男孩?”利亞姆喃喃道。
“沒錯。十四年前,他在阿瓦達索命咒下存活了下來;如今,阿萊西亞沒理由因阿瓦達索命咒而必死無疑。或許她還活着,隻不過是跌進了一個未知的世界,永遠地迷路了。”
永遠迷路了,永遠無法見面了,死去了……鄧布利多的話,熄滅了愛米琳、唐克斯、利亞姆心中短暫燃起的希望。
“對了,鄧布利多教授,”利亞姆從悲傷中暫時抽出身,“我有一些東西要交給阿萊西亞的男朋友,請您告訴我,我在哪能夠找到他?”
“我沒有告訴你的權力,不過,我可以替你轉交給他。”
“不,這些東西必須由我親自交到他手上。麻煩您轉告他一聲,就說我有東西要給他,希望他在上次見面的地方來找我。”
“沒問題,我會幫你轉達的。”鄧布利多誠摯地答應了。
道别了鄧布利多、愛米琳和唐克斯,利亞姆将那束白桔梗放在阿萊西亞的一張獲獎照片下,深深地鞠了一躬。